这是儿子第二次表达想娶亲的愿望,母亲除了叹息,心又在流泪。她不敢对儿子承诺什么,只用悲怆的声音告诉儿子:“儿啊,这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人一辈子讨不到婆娘的。”
蔫脑壳满脸迷惑,很郁闷的样子。
母亲头上已爬满了白发,她不敢想自己死后儿子的生活将会是怎样,儿子的愿望突然使她萌生了个大胆的想法。这天,她带着儿子出门,抄小路朝十里开外的五里铺走去。这一老一少,走在崎岖的山道上,青山绿水中,蔫脑壳搀着母亲,半点不敢放开他那虎虎生风的脚步,远远望去,构成了一幅协调、优美的母子山路行图。
家有活宝(5)
途中,他们在小河边碰上了黑李子和花姑娘。他俩坐在河对岸草地上,手朝青山绿水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看到从山路上走来的蔫脑壳母子俩,花姑娘停止了说笑,她对黑李子说:“那男的怪怪的,几次在村里盯着我不眨眼,真叫人心里发毛。”
黑李子大笑,然后揶揄她说:“他叫蔫脑壳,是个傻瓜,该不会傻瓜看上你了吧,哈哈。”
花姑娘不信:“不会吧,他知道啥啊。”
黑李子说,蔫脑壳的痴呆不是先天性的,只是小时候摔了,才变得反应迟钝,遇急事或心急或激动就发懵,其实,他干起活来与常人无异。
河边,蔫脑壳将裤子挽卷到大腿根,背着母亲,一脚踏入河水中。花姑娘看见,蔫脑壳在水中行走缓慢,却一步一个脚印如履平地,好像比黑李子背着她过河还要平稳。
“大婶子,去哪?”蔫脑壳一上岸,黑李子就迎了上去。
“哟,是黑李子呀,我们娘儿俩去五里铺走亲戚呢。”蔫脑壳娘从儿子背脊上滑下,揉揉昏花的老眼,嘴里答着黑李子,眼却直盯花姑娘看,心里赞叹,多俊俏的姑娘啊!
“去五里铺怎还走这早已杂草丛生的小道呢?”
“这样可省十元车费钱呢,再说来回也就半天工夫。”蔫脑壳抢着回答。
花姑娘心里惊呼:这蔫脑壳说话一点不傻呀!她再抬眼看时,母子俩继续赶路了,只是蔫脑壳一步三回头望着自己傻笑。
五里铺是外乡的一个大镇,镇里高楼鳞次栉比,热闹非凡。蔫脑壳第一次来这里,不再像在小镇赶圩那样东走西逛牛气了,他把母亲的手臂挽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母子俩来到一老式木屋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木椅上,旁边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纸钱,一些毛边纸还画着阴阳八卦图,几炷香在燃烧着,青烟袅袅。老者是个瞎子,据说,听脚步声,他就能辨别是善男还是信女。他手指对面的板凳,礼貌地说:“来客请座。”母亲很虔诚地点燃一炷香插上,然后坐在老者面前,报上了蔫脑壳的生庚年月。
老者右手拈着花白的胡须,左手手掌摊开,拇指在其余四个手指中跳动,一会儿,他语出惊人:“小子幼时患过大难,长大成人克父在先。”
母亲的头就像鸡啄米:“对,对!请老先生用心讲。”
老者呷口浓茶,继续说:“劫难过后,柳枝抽条,花红叶茂……再无大灾大难,一直到老。”说了一大通,好像说完了,又端起茶杯。
母亲是个精明女人,又问:“老先生再用心算算,此人主得几男几女?”
老者左手手指故伎重演,说:“姻缘未到,从八字看,小子命中有一世好姻缘。或差三五六年,或要等十年八载,到时财来运来,讨个婆娘带崽来;啊,财来,运来,讨个婆娘带崽来。”
母亲听了,奉上十元钱,真诚地说:“谢谢老先生!”
母子俩又翻山越岭回去了,只为花钱买个喜乐!
蔫脑壳像回到孩提时代,那时他端坐在课桌前,任老师在讲台上唾沫飞扬,讲台下的他似乎在听天书。而今天,他却听得非常认真,虽然不知云里雾里,却傻笑着牢牢记住了老者的结束语。
母亲认定老者最后的话是在哄骗她,但她也笑得舒心,她的想法很现实,儿子没有傻到家,可以让人撮合找个弱智女完婚,育个一儿半女的,那她死时就可以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