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李子走了,感觉孤独的她来到这河边,河水能给她宽慰,把洗好的衣服扔进桶里,她还久久不愿离去。
“洗好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在身后响起,她吓得全身一麻,惊恐地回过头,见蔫脑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一个劲地望着她傻笑。
“我帮你提,我送你回家。”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塑料桶已到了蔫脑壳手中,他简直是快步如飞。她吓得花容失色,就二三百米的路程,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黑爷知道了,呵呵一笑安慰儿媳:“你还不了解蔫脑壳,他是村里的傻活宝,常乐于助人呢。”花姑娘的脸这才露出笑意,目送蔫脑壳傻笑着离开。
家有活宝(8)
这天,黑李子的爷娘老子外出走亲戚了,黑李子的大哥分家后住在了村东头,家里就花姑娘一个人。天黑后,大腹便便的她早早熄灯上了床。天快亮时,她被尿憋醒了,当她睡眼惺忪爬起来,到院外上完茅厕回房时,发现堂屋中有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正坐在板凳上低头打盹。她毛骨悚然,“妈呀”一声尖叫,惊醒了左邻右舍,然后瘫软在地。
众人赶来一看,那人竟然是蔫脑壳。
这回黑李子家爷娘老子真的火了。当着众人的面,黑爷咬牙切齿兴师问罪:“说,你想干什么?”
蔫脑壳吓得不知所措,重复着在众人面前已说过好多遍的话:“你们都不在家,我担心花姑娘害怕,就过来陪她。”
花姑娘羞辱交加,蔫脑壳一脸委屈,众人早知道他无恶意,就劝:“黑爷,蔫脑壳一片诚心好意,没有图谋不轨呢。”
但黑爷仍不依不饶:“吓坏了我儿媳怎么办?万一我未出世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众人哑然。趁众人没注意,蔫脑壳娘突然手抡木棒,呼呼生风敲在蔫脑壳头上,蔫脑壳当场晕了过去。
经这一棒,蔫脑壳又在床上躺了两天,起来后,似乎又蔫了许多。他再也不敢近花姑娘的身了,碰上了,就远远躲开,或远远地见了,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死盯着她看,直到她消失,他才忙着锄地。
事隔几个月后,花姑娘难产,在小镇卫生院折腾了一天,最后送到县医院剖腹,才产下一又白又胖的女婴。黑李子做父亲了,他在电话中兴奋极了,给女儿取名叫李连宁。花姑娘知道丈夫给女儿取名的含意,她抱着女儿疼爱地亲着,幸福死了。
还未满月,小镇派出所的人找上门了,径直进了李家。村人不知何事,全围拢了过去,想探个究竟。
警察对黑爷和花姑娘说:“你家李智在温州出事了!”
爷娘老子顿觉天旋地转。
警察说了一大通:温州警方传电过来调查李智是否犯有前科,说李智在行窃中被打伤,伤势很重,家属有必要前去处理事宜……
花姑娘预感到了什么,眼一黑晕死过去。
黑爷咆哮了:“忤逆子啊……那骨灰不要了。”
清醒过来的花姑娘跪在地上,用哭哑了的嗓子求黑爷:“不!他可是女儿连宁的亲爸,父女俩还未见过面啊!就算烧成一把灰了,也要捧回来让女儿祭奠一下吧?”
黑李子大哥一脸黯然,也赞同弟媳的话。领骨灰之事,就落在了黑李子大哥的肩上,从未出过远门的他,想物色个帮手做伴,村里人对黑李子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竟没有一个人愿一同前往。花姑娘急了,找到蔫脑壳,蔫脑壳听后咧嘴大笑,一蹦三尺高。
到达目的地,双手接过骨灰盒返程的那一刻,大哥转身就抹开了眼泪:“黑李子,回家了哦!”一路颠簸,蔫脑壳抢过骨灰盒,再也不肯松手,就是在车上打盹,也紧紧护在怀中。醒了,他也学着大哥的腔调:“黑李子,回家了哦。”
一直到家,在堂屋神龛前,蔫脑壳又喊:“黑李子,回家了哦。”
他的悲腔,引来众人一片哭声。
山村没有给黑李子举行隆重的葬礼,在花姑娘肝肠寸断的哭声中,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来到荒坡上,将骨灰盒草草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