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段知县猛见堂侧帷帐被风掀起一角,下面露出一双大脚来,分明是有人立在帷后,不由大喝一声:“何人躲在堂后?”一个身材高大、头勒黑巾、仆人装束的老汉赶紧走了出来,连头也不敢抬。林小玉更慌,额上虚汗如雨:“大、大人,他、他是民女家中的老仆,刚才来、来送茶,冷不防大人到来,一时闪避不及……”
那老仆忙慌慌张张往外走,却又忍不住回了一下头,恰与段知县打了个照面……
只说段知县打道回府,一路上,眼前总闪现着那老仆似曾相识的面容,终于,沉淀多年的一件往事浮出了水面……
二十年前,朝廷平定以吴三桂为首的三藩之乱,大军攻入叛军老巢昆明。当时吴三桂已死,朝廷严命捉拿吴家眷属,但吴三桂一个叫小桃红的“妃子”还是在吴逆大将胡大宝的掩护下双双逃走。朝廷闻知,悬赏捉拿二人。当时作为随军文官的段光清擅长丹青,便根据吴府众人的描述,为朝廷画了一张胡大宝和小桃红的影图……
“就是他!”段知县不觉在马上大叫一声。一旁的捕快班头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大人,你莫不是说那个老仆?我也揣摩着他的容貌极像是村民们所描述的那个老头陀!”段知县点点头,随又将众捕快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第二日天色未明,就见前班口村慌里慌张跑出一个身背沉重褡裢的老汉,很快来到村后河边的渡口。欸乃声中,小船划到了河心,船夫王二突然停下船橹,得意地抱膀笑道:“段老爷果然没猜错,算准了今天第一个要过河的就是你!”脚下一点,小船便摇晃起来。那老汉疾如鹰隼从褡裢下抽出大刀,白光一闪,王二便一头栽下了船,老汉也“扑通”一声落了水。就在这时,岸边芦苇丛中,荡出了几只小船,船上的捕快齐声呐喊,居中指挥的,就是段知县!捕快们撒开一张大网,将那老汉兜头罩住,拽上岸来,一把扯去黑头巾,果然是个光头。
“胡大宝!”段知县猛喝一声。“唔……”那老头陀被水灌得昏昏沉沉,不觉应了一声,随后身子猛一哆嗦,面如死灰。
真相如坠云雾
胡大宝自知必死,倒也爽快,一到县衙便将他的事情来了个竹筒倒豆粒……
当年,吴逆叛军兵败如山倒,颇有心计的小桃红罗氏为找条后路,看上了身强体壮的胡大宝,主动投怀送抱,不久便怀了孕。城破前夕,狡黠的胡大宝便将流落在伪皇宫、已卖身为奴的林老鬼药哑,命他以夫妻名义领着小桃红逃走,回到芒山躲避,自己则剃发为僧,隐居江湖。十几年后,胡大宝见追捕的风声渐松,方才大着胆子来到芒山。
胡大宝又气呼呼地道:“我千里寻来,没想到罗氏反要我快快离开此地,真是该杀!无奈之下,我只得不断地用当年从吴三桂宫中盗藏起来的珠宝金银哄转她,并伺机将身世告诉了小玉。作为父亲,我看出那吃喝嫖赌的小刘货郎不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便让罗氏想法退了这桩亲事,然后将小玉嫁给老实可靠的庄稼小伙班阿龙。这也是我为自己的后路作打算。只是小玉并不是吴逆遗孽,求段大人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吧!”言毕,滴下两行浊泪,再也不言语了。
胡大宝被带下去后,众人无不为段知县高兴:终于找到了杀人真凶!段知县却连连摇头道:“胡大宝只是我们的意外收获而已,绝非杀死罗氏的真凶。虽然罗氏同他已恩断情绝,但他已安居班家,与女儿朝夕相处,绝不会再杀人惹事的。退一步讲,胡大宝确实要杀罗氏泄愤,又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对女儿劈面一刀?再者,从罗氏临死前那句话来看,凶手曾接受过罗氏的银子,而胡大宝却是一次又一次将金银珠宝送给罗氏的!胡大宝乃久经杀场的战将,落水之际尚能一刀砍死王二,又岂能砍上十几刀才杀死罗氏?还有,胡大宝曾偷偷进入罗氏内室与之来往,路径定然极熟,绝不会先翻过林秀生的院墙,再踩着西厢房房顶摸索一番才进入罗氏母女的卧房……”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可凶手究竟是谁?众人又如坠云里雾中,段知县眉头紧皱眼前不觉又浮现出林老鬼手摇拨浪鼓的疯癫样子,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般一闪:莫非是他?
真凶原形毕露
小刘货郎被两个衙役扭送进了大堂。
“咄,刘货郎,你可知罪?”段知县一拍惊堂木,两个衙役从堂后扶着林老鬼进来了。林老鬼一见小刘货郎,一下子扑了上来,把他直往案台下拖。小刘货郎顿时吓白了脸。段知县将那只拨浪鼓和戒指往案台上一摆,对小刘货郎捋须笑道:“刘货郎,这只钻石戒指你还认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