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抹去额头虚汗,唤丫环伺候更衣。丫环进来瞧了何良一眼,惊道:“大人,您的脖子怎么了?”
何良一摸脖子,触手湿腻,竟是血渍。何良疑窦丛生,赶往义庄查看。果然,在东南角的棺木中找到一具红衣女尸,瞧那容颜,俨然梦中所见。
差役当中有秦龙的邻居,顿时颤声道:“她……她就是秦龙娶的仙子!”
众人哗然。
经仵作验尸查证,女子是被勒住喉咙窒息而死。
随后接连几日,镇江府连降暴雨,何良被困在房内,心情烦躁。初五,天终于放晴。毕懋来报,说城外三里处山上的生圹中发现了两具尸体。
生圹乃人活着时为自己修建的墓穴,多是有钱人的作为。众人跳进生圹,见空荡荡的墓室中伏着两具尸体。差役将第一具尸体翻转过来,众人大吃一惊,竟是秦龙!
待第二具尸体翻转过来时,一向见惯死人的差役们都忍不住腿抖如筛。为何?只见那死者短髯,圆脸,入鬓斜眉,赫然就是左都御史何良。一个差役喊了声“鬼呀”,其他几个差役也疯了一样争先恐后逃窜。一时之间,生圹内只剩下何良、毕懋及地上两具尸首。
毕懋不由退后两步,犹犹豫豫道:“何大人,你看这……”何良并未理会他,只是瞪着眼望着墓口方向,毕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墓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旁侧两人黑衣打扮,头戴方帽,手持刀戟,阴森肃穆,中间那人披头散发,手脚皆上重锁链,赫然便是秦龙。
两个何良,两个秦龙!
只闻那秦龙冷笑:“何大人,几日不见,可想煞下官了。”
何良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
秦龙怪笑道:“我的确已被你害死,只是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也已死了五日,为何迟迟不来阴司报到?”
何良嘶声道:“你胡说什么?”
秦龙恨道:“何良,五日之前,就在此地,你那一刀刺进了我的胸膛,而我在垂死之前,亦拔刀掷进了你的后心,这座大好的无名生圹,冥冥之中倒像是为我俩准备的。”
正说着,左侧黑衣人掏出一副锁链扔到何良面前,冷冷道:“何良,我乃阴司差役,奉命抓你回去,还不束手就缚。”
何良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退后一步。
秦龙叹道:“你这奸邪伪君子,打着忠正旗号,尽行些谋财害命勾当,不仅想私吞我的财物,还杀人灭口,你这种冷血之辈,生前虽侥幸逃脱,死后也必将受到应有惩治。”秦龙转头向阴司差役问道:“上差大人,像他这种罪过,应受什么刑?”
阴司差役一字一句道:“刀山火海,油锅沸鼎。”
何良身子一震,突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哀求道:“上差大人,小人已知罪,饶命啊。”
阴司鬼差道:“你知什么罪?”
何良道:“小人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钱财谋害秦龙和他的女人……”
右侧阴司差役丢下一纸供词,道:“既已知罪,速速画押随我归案。”
何良此刻已乱了方寸,忙不迭地在供词上画了押。阴司差役收了供词,手一挥,只见门口一个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数盏灯笼将墓室照亮了。毕懋和秦龙立刻跪地拜倒,躺在地上的“秦龙”与“何良”也一骨碌站了起来。
见到那人,何良恍然大悟,瘫软在地,恨声道:“原来是你在捣鬼?”
来人叫马成祖,位居右部御史,乃何良在朝中的头号政敌。
事情要从秦龙开始讲起。秦龙借任职便利,鲸吞国家财物,收受盐帮贿赂,此事被言官上奏朝廷。秦龙得知自己被弹劾后,非常惶恐。
说来也巧,秦龙在前往高邮办理公务时碰到了玄远。这玄远本是邪道士,是高邮附近一伙绿林土匪的军师,对秦龙的家财觊觎已久。闻听秦龙前往高邮,便假意在路上与之邂逅,得以同行。玄远见秦龙在女娲庙中对红衣侍女像恋恋不舍,便灵机一动,编出入赘仙府的谎言,想以此骗取秦龙的财物。
秦龙虽然好色,却是聪明之人,深知鬼神这事不可信,但他认为此事正是自己金蝉脱壳的好机会,是以将计就计,配合玄远上演了一出入赘仙府的荒唐事。
入赘那夜的迎亲队伍全是玄远的同伙,那位青衣官袍老汉,就是匪首张大虬,而坐在金顶马车中的“仙子”,是玄远从邻县妓院买来的青楼女子,名叫湘红,与女娲神庙的红衣侍女有几分相似。秦龙带上家产随张大虬来至江边,弃车登船。船行至江中心,张大虬一帮人欲谋害秦龙,秦龙早有防备,寻机跳入江中。张大虬聚在内舱,喝酒吃肉庆贺。没想到,秦龙早已在酒中下了毒,一帮匪类皆在醉梦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