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让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从医院回来的那个晚上开始,晶晶大小便失禁了。更糟糕的是,老董陪她玩耍时,她只要一不顺心,就拿起铅笔使劲地戳自己的额头,歇斯底里地揪自己头发。
面对这样的情况,老董懵了。自打认识以来,师徒俩从来没有红过脸。可这一次,老董有些不乐意了:“当初说养儿防老,这下可好,下半辈子我得伺候她。”徐君坚决地说:“7年来,晶晶带给我们多少快乐?谁会料到孩子变成这样?我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两个人僵持不下,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天,两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徐君脑海里晶晶天真无邪的神情挥之不去,“孩子,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你治疗。”此时,老董也是思前想后,“那么多年的感情确实难以割舍,晶晶的病情还不是很重,真要是把她一个人扔在精神病院,也真是狠不下这个心。”
第二天一早,两人商量下来,决定带晶晶到上海最大的精神卫生中心。医生建议晶晶服用进口药,56元一粒。徐君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家里还有些积蓄,只要女儿能好,花多少钱都值。
刚开始,徐君不敢让左邻右舍知道女儿精神分裂。她心里总觉得,晶晶会好起来的,一个女孩子要是让人知道曾经得过这样的病,将来会抬不起头的。可晶晶每晚都会把床单尿湿,无奈之下徐君只能买了一台取暖器,每天早上悄悄地把床单烘干,然后把自己或老董床上干净的床单换给晶晶睡,而徐君和老董则睡在烘干却带着些尿臊味的床单上。
每个周末,徐君都“正大光明”地将家里的被褥、床单、垫被统统清洗一遍,晒在太阳下。繁重的劳动,使得徐君那一双原本纤细柔软的手,变得粗糙不堪,尤其到了冬天,双手肿得很厚,血红血红的,手背上裂着像刀割似的口子。
春天是精神病的多发季节。有一次晶晶发病,整整一天不停地从床上跳到地上,再从地上跳回床上,徐君和老董两人担心孩子体力透支,只能轮番上阵,按住晶晶不让她动。可没想到,直到凌晨,晶晶还精力旺盛地睁大着眼睛,不停地扭动身躯。
漫漫长夜对普通人而言,意味着甜美的梦乡,可对这样的一家人来说,却是一段难熬的时光。徐君的心里像有几根线牵着,为女儿的病情,也为日益拮据的经济状况。自从孩子生病后,两人再也无心经营生意,而这一年多的治疗已经花去了两人一大半的积蓄,可晶晶的病却看不到明显的好转。
徐君也曾经后悔过,或许不是当初的决定,她现在可能会拥有一段令人憧憬的爱情亦或是已经嫁为人妻,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幸福美满的家庭。而老董至少有些积蓄,下半辈子的吃穿也不用愁,可如今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而缥缈。但人的命就是这么赶巧赶上的,她和晶晶的感情已经让母女俩无法分离,在悲苦的命运面前,她能做的就只有坚持下去。
雪上加霜
变卖家当搭建棚户
不久,老董的妹妹见哥哥的生活每况愈下,主动提出让三人搬到她的住处,这样至少可以省下租房的钱。三人欢欢喜喜地搬到新居后,为了避免麻烦,对外宣称徐君和老董是夫妻,而晶晶则是她们的亲生女儿。
这样一来,徐君本以为有了老董妹妹的照顾,自己能有更多的精力带晶晶看病。然而命运对于这一家人,似乎实在太过残酷了。
半年后的一天中午,徐君外出回家。走到家门口,她大吃一惊,老董的妹妹居然一个人横躺在地上。徐君赶忙把她扶起来,她这才披散着头发坐了起来。“你干什么?!”徐君满腹疑惑。“钥匙没带。”老董的妹妹睁大了眼睛,抓着自己的胸,像看到了什么幻象似的狂笑起来。她笑啊,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忽然她无力地趴下了,鼻尖顶在门上。接着又嚎啕大哭起来,把徐君闹得惊呆了。
忽然,老董妹妹站了起来,对着房门一阵拳打脚踢,还拿起随身带的刀,在门上胡乱砍了一通。徐君这才回过神来,惊惶失措地找来老董,总算把她制服了。
经过医生诊断,老董妹妹竟然也是先天性精神分裂。“他们家有这个基因,要不怎么小姑是这个病,你女儿也这个病。”医生同情地看着徐君,似乎建议她和老董也做一下检查。
徐君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只有她知道,女儿的病和老董妹妹的病根本没有关系,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怨命运的不公……一种无边的哀怆淹没了她。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会雪上加霜?徐君疲惫的脑筋开始有点麻木,她觉得一切力量都从身上失去,看不到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