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脑海里闪过晶晶小时候穿着色彩鲜嫩、样式好看的裙子,小屁股一扭一扭边跳舞边说“妈妈,我以后要演小公主”的情景时,徐君心头一震,只要还有三寸宽的一条路,我就要走下去。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新的住处,两个精神病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住在一间屋子里。家里几乎已经没有经济来源了,徐君用剩下的最后一点积蓄租了一间底楼的一室户。
晶晶的病依然时好时坏。发病时,她总是把头发披散在肩上,满房间乱跳,常常会引来路人驻足观望。有一回,徐君出门买菜,把晶晶一个人锁在家里,等她回来时,看到窗口围了一圈人。她惊得一股冷气从脚心往上直冲,拨开人群冲到窗口——晶晶竟然自己脱光了衣服,在床上奔跳。
顿时,徐君窘得面红耳赤,感到周身很多芒刺。她飞快地奔进家门,拉上窗帘。看着一旁哭闹不休的女儿,一连串的泪珠,从徐君痛楚的脸颊上,涌流了下来,她抱住晶晶什么话也不说了……
小区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精神分裂的女孩,徐君心里明白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实际上她也没有钱付房租了。为了给晶晶治病,她和老董已经花光了数万元的积蓄,看遍了所有的医院。
走投无路之下,徐君决定卖掉自己的所有首饰,在老董妹妹的小区门口搭建一个小屋,这样两头都能照顾到。其实说得确切一些,这根本称不上是间房子,灰色平顶,碎砖砌起来当柱头,很矮小,外头下大雨时,里面必定下小雨。屋子里的空间只够放得下两张床和一张桌子。徐君想得很明白:她希望的只是女儿的病能稍微有些好转。
为女结婚
再难也要有一个完整的家
搬到新搭建的棚户后,徐君已经没有钱继续让晶晶服用昂贵的药物了,只能改用一种名为氯氮平片的药。这是精神病人的常用药,但却有一定的危险性。这种药吃下去后,病人会流很多口水,必须保证口水不会呛进气管,否则就会有生命危险。
于是,从服用氯氮平片的那天开始,徐君每天晚上10点督促晶晶吃药睡觉。而她,则拿着毛巾守候在女儿的身边,只要一有口水流出,她就赶紧擦干,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她才敢去睡觉。夜夜如此,只要一想到女儿的命系在自己的身上,只要一时疏忽,女儿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纵然再疲惫,徐君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2003年,晶晶的病趋于稳定,苍白的脸庞日渐红润。徐君觉得生活豁然开朗,充满着希望,她常常把疼爱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女儿身上。突然有一天,徐君对老董说:“要不,我们结婚吧。”“啊?!”老董惊讶得愣愣地戳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么多年来,徐君和老董的感情早已升华为亲情,两人像父女一样相处着。然而,徐君有自己的想法,她总觉得女儿还有希望,如果有一天晶晶神志清醒了,她一定会希望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一个真正的家。老董明白徐君的用心良苦,默许了。
婚后,两人内心有一种共同的渴求,一种共同的祈望。他们除了让晶晶安心调养外,还想方设法提高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晶晶会孤独的一个人留在世上,无依无靠。到那时,再也不可能有人这么尽心地照顾她。
徐君总是要求晶晶自己刷牙,可每次都会遭到女儿的强烈抗议。晶晶总是把牙刷往边上一扔,两只脚在地上直跺,以示抗议。“乖,妈妈要是不在了,你只能靠自己。”徐君试着向女儿讲道理,可晶晶根本不理会。
这让徐君明白了一个道理,对精神病人必须采取一些比较直观的方式进行引导。一天早上,徐君看晶晶起来很安静地坐在床头,就鼓励她自己去刷牙。这次,女儿出奇地听话,乖乖地把牙刷完。徐君看得满心欢喜,夸奖了她几句,并叫老董带着女儿去超市买些零食。
这招果然有效,晶晶特别喜欢逛超市,每次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虽然回回放进篮子的零食都是果冻和橘子水,但她兴趣丝毫不减。老董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徐君期望着生活就这样平静地一天天过下去。然而,另一场考验悄悄降临了。2005年盛夏,上海溽暑蒸人,连续发出黑色警报,那种上蒸下烤的闷热简直叫人窒息。徐君的小屋没有空调,一缕焦烘烘的热从每个人的脊背散向全身,一家三口只能靠洗澡来降温。
可紧要关头,徐君收到通知,因为搭建的是违章建筑,所以高温时期,将会被断水断电。她也知道自己住的是违章建筑,可如今一家人单靠老董的830元退休工资维持着,除去给晶晶看病的钱,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租间像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