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格归来》 科林·威尔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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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埃格归来》 科林·威尔逊

  这一切的意图都太明显了,所以我猛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便赶快过去把门打开了。一个相貌粗野的男人站在那儿,他长着一张吉普赛人的脸,显得很吃惊地看着我。他说着:“我要找……,”随后便看到了我房间里的那个女孩。

  我赶忙说,“我发现她晕倒在地板上了。我要去找一个医生。”我不过是想要逃到楼下去,但那个女孩听到了我说的话之后,说了句,“不用了,”便跳下床来。那个男人转身走了,几秒钟后,她什么也没说,尾随着他走了。无需特别动脑筋就能看出他们打算干什么;他设想的是要在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我正在和她发生关系。我想不出那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会要钱。但我觉得更可能的结果是他会对我动武。他和那个在桥上盯着我的男孩长得很像。我再没见到过他,而那个女孩似乎从那以后也刻意躲着我了。

  这个插曲使我比已往更确定,那个吉普赛家庭和劳埃格的关系比厄克特所认识到的要密切得多。我给他家打电话,但被告知他正在睡觉。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呆在房间里写了几封信,还去镇上看了几处古罗马遗迹。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切克诺。在去厄克特家的路上,我路过了一个小酒馆,它的窗户上有一个告示:谢绝吉普赛人。然而,在酒馆的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一个显得挺温和的老人——他把手揣在口袋里,看着我从门口走过。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一看就知道是个吉普赛人。

  我把客房女服务员的那段事给厄克特讲了,但他好像不以为然;更糟的是,他认为他们可能是想要勒索我。但当我提到那个老头儿时,他来了兴致,让我详细描述那人的样子。“那是切克诺,没错。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他看上去挺温和的,”我说。

  “就像一只毒蜘蛛一样温和。”

  和切克诺的邂逅令我觉得不安。我觉得我的体格不比那个人弱;但桥上的那个年轻人和客房女服务员的那件事使我意识到,我们的身体太容易受到伤害了。如果那个客房女服务员的男朋友——或兄弟,或无论是她的什么人——当时狠狠地给我肚子几下的话,在我还没叫出声的时候,他就能把我打昏,或是把我的肋骨都打断。而任何一个法庭都不会判一个想要维护一个女孩的“清白”的男人有罪,特别是当她声称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遭受强暴……这么想着,我就觉得肚子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并且真的担心我是在玩火。

  这种担心可以解释下面这件我必须要说的事。首先我必须说明,厄克特在第三天就能下床了,我们一起开车去“灰色山丘,”想看是否能在那里找到 马臣的那些邪恶的穴居者可能住过的地下洞穴的任何踪迹。我们询问了兰代尔芬及附近两个村子的牧师,还和我们遇见的几个雇农聊了聊,对他们解释说我们对勘探地上坑洞感兴趣。没有人置疑我们不大可靠的借口,但也没人知道任何情况,虽然兰代尔芬的牧师说他听说过关于山坡上的一些被大石头隐蔽住的洞穴的传闻。

  在瘸着脚和我跑了一天之后,厄克特已经疲惫不堪了,他6点钟就回家了,想早点儿休息。我在回饭店的路上觉得——或者是想像到——一个吉普赛人模样的男人跟踪了我几百码。有一个长得像那个男孩的人在饭店的入口处徘徊,等我一出现,他就走开了。我觉得我被监视了。但吃完晚餐后,我的感觉好多了,我决定走着去我曾经看见切克诺的那个酒馆,试探着问问那儿的人是否认识他。

  当我离那个酒馆还有四分之一英里的时候,我看见他正站在一个奶铺的门口看着我,而且是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我知道,如果我不理会他,我的不安全感就会加剧,我可能又会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所以我采取了我有时在恶梦里对付恶魔时用的手段——走过去和他搭话。我心满意足地看到,我一时间让他吃了一惊。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很快转移了视线——一个良心上有问题的人一般才会那么做。

  随后,当我走近他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这么直接去问他是没有意义的——“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他会本能地流露出一个经常与法律作对的人所具有的狡诈,并且断然予以否认。所以我没有那么问,而是笑着说道,“今晚天气不错。”他对我咧嘴一笑,“哈。”随后我站在他旁边,佯装看着过往的路人。我又有了另一种直觉。可以这么说,他在猎手的位置上感到有点不自在;他更习惯于充当猎物。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不是这儿的人。”那口音不是威尔士的;声音很刺耳,像是更北边的口音。

  “对,我是美国人,”我说。停了一下,我又说道,“听你的口音,你也不是这儿的人。”

  “啊。兰开夏的。”

  “哪个地区?”

  “下汉姆。”

  “噢,那个女巫村。”我曾经教过一门课,是介绍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小说家的,我还想起了艾因斯沃斯的《兰开夏的巫术》。

  他对我笑笑,我看到他前面的牙齿没有一颗是全的,牙根都发黄而且破碎了。此时近距离一看,我发现我把他看作一个温和的人真是大错特错了。厄克特说他是一只毒蜘蛛,这并不为过。首先,他比从远处看时要显得老多了——得有80多岁了,我估计。(后来我听说他有100多岁。可以肯定的是,他最大的女儿65岁了。)但年龄并没有使他变得温和,使他显出慈祥。他脸上露出一种轻率和堕落的神情,有一种令人不快的活力,就好像他还会从为非作歹中寻求乐趣,或是为给别人带来恐惧而高兴。即便是和他说话,也让人感到有种不安,就像是在抚摸一条你怀疑有狂犬病的狗一样。厄克特给我讲过关于他的一些颇令人反感的传言,但我直到现在才完全相信。我记得一个故事是说,一个雇农的小女儿在一个雨夜接受了他的招待,我发现我无法掩饰我对他的厌恶。

  我们在那儿又站了几分钟,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一群少年拿着便携收音机溜溜达达从我们面前走过,没理会我们。

  “给我看看你的手,”他说。

  我伸出手去。他很有兴趣地看着。然后,他用他的拇指划过我的右手拇指下面的那条纹路。

  “生命线很长。”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你还能看出别的吗?”

  他看看我,不怀好意地笑了。“没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了。”

  这次碰面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看看手表。“该喝一杯了。”我抬腿要走,然后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想和我一起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