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春天,武昌军事学堂新军学生也纷纷剪辫。陆军第三中学开始有200多人集体剪掉了辫子,遭到校方严厉斥责。但反而激起更多的人反抗,短短十几天,又有200多人剪辫。总共500多人的学校,400多人剪掉了辫子,校方长官也奈何不得,因为法不责众。在新军学生剪辫风的影响下,一些较开明的新军军官也开始支持。“湖北陆军四十一标二营学兵李佐清,以发辫一物于操作上大有妨碍,日前毅然剪辫。”黎元洪知道后,不但不予指责,反而赞扬李佐清说:“我国朝野上下,近因受外界之激刺,于剪发一事几乎风靡一时。余本欲先行雉去,以为军界同人倡,因明诏未颁,故尔中止。今尔毅然剪去,免豚尾之讪笑,导文化之先机,匪惟社会所欢迎,亦即余所崇拜也。”
和新军军事学堂相比,地方新式学堂的剪辫风则更强劲。1905年,为了抗议日本歧视中国人的取缔中国《留学生规则》,许多留日生愤而归国。从培养新型人才的愿望出发,蔡元培在上海成立了中国公学。蔡元培西装革履,不留辫子,学生也大都剪辫,俨然一个没有发辫的“独立王国”。很多人对他们投以惊异的目光,官吏和警察怒目而视,也毫无办法。
1910年,浙江的师范学堂和绍兴中学的学生突然都将辫子剪了。当道下令“蓄发”,但无人理睬,为息事宁人,只好不了了之。1911年暑假,浙江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又出现了一场剪辫风波。马叙伦回忆说:“那时求是书院有一位教员叫孙江东,也有革命思想,他偶然在暑假里出了一个题目,叫《罪辫文》,教学生做。学生里有史久光、李斐然,都大发议论,斥责清朝。孙江东还嫌他们文章里‘本朝’两个字不行,给他们改成‘贼清’。”由此可见,辫子和反清紧密相联。总之,由于革命思想的传播,剪辫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民初的剪辫风潮
武昌起义一经发动,顺理成章地引发了一场剪辫风潮。但民初的剪辫风潮远非清朝入关时强迫留辫那样血腥。而且随着风潮的过去,留辫与否基本与政治无涉,渐渐还原为民众自由选择的风俗习惯。这不能不说是辛亥革命的某种功绩和历史的微弱进步。
1911年10月10日,凡是参加武昌起义的所有将士和民众,都剪掉了辫子。为了推进剪辫运动,湖北军政府和各地宣布反清的新政府还将新军士兵和学堂学生,组成宣讲团,到大街小巷宣讲,热闹而壮观。一些城门口和重要的街道口,都有士兵或执勤人员把守,没有剪辫者,不得通行。并且配有剪辫队,遇留辫者,即时剪掉。剪辫队还深入千家万户,义务剪辫,有的还到医院帮病人剪。新政府同时甚至规定,机关工作人员不剪辫,没收工作证;军人不剪,不发军饷;学生不剪辫,不许进学堂。这些规定似乎很严,但实际并没有完全执行。至于学生、官员剪辫,多为自觉,甚至一些清朝的官僚政客,借剪辫蒙混过关,欺骗革命党,捞取权位。
清军头目黎元洪被革命党捉拿后,对剪辫忧心忡忡,反复斗争了3天,权衡利害得失,终觉剪辫有利,才同意剪辫,革命党人却误认为他已投身革命,后来居然做了民国的副总统。善于投机的袁世凯,在1912年2月12日清帝宣布退位的那天晚上,才剪掉了辫子,孙中山等人即误判其为革命同志,选他做了民国大总统。
事实上,民初的剪辫运动比较混乱,各类人等剪辫的目的十分复杂。但有一点是清晰的,在绝大多数民众的心里,剪辫是一种解放,是一种时髦,常常为之欣喜若狂,弹冠相庆。梁若尘在回忆家乡广东丰顺县小山村河姑潭的状况时写道:“记得有一天上午,家中供奉的‘财帛皂君’、‘观世音’、‘天神爷’座前都点烛烧香,那是爸爸剪辫子的日子。辫子刚落下,就有人燃放长串鞭炮,是祝福还是驱邪呢?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午餐还有肉吃,理发师还受到爸爸的敬酒”。
但是,辫子毕竟已经留了二百多年,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积习,一些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留恋之情,甚至觉得那是一种美,反对剪辫。有成立“保辫会”、“复古会”相对抗者;有将辫子盘在头上,蒙上头巾,假装已剪辫者;有被剪掉辫子后跳河寻死者。梁启超的家庭很现代,他的一个厨子在外出买菜时,不小心被剪辫队剪了辫子,回来后却痛哭了好几天。对于这种不识时务的怀旧者,虽然不少地方曾发生过一些强制和偏激的行为,但总体上是说服、教育,较为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