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毛毛成了大家无限同情的对象,而王月馨则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毒后妈。晚上,毛毛可以回家了,王月馨扶着她进了房间,流着眼泪说:“毛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你对我有多仇恨,可你正在长身体,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说完,王月馨回到自己的房间,委屈得抱着张解的照片,放声大哭。
这事之后,她俩有一段时间相安无事。2007年10月的一天,王月馨正在办公室里忙碌,公司工会主席叫她过去一趟。到了工会主席办公室,王月馨看到两位中年妇女也在里面,经介绍才知道是区妇联权益部的工作人员。王月馨正在思忖她们为什么找到自己时,其中一位拿出一沓照片,对王月馨说:“这是你女儿向我们提供的,她说身上的伤痕都是你给留下的。希望你能作出解释。”王月馨一看那些照片,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照片上,毛毛的胳膊腿上到处是淤青的伤痕,最惨不忍睹的是那张开水烫脚的照片。这件事情王月馨是知道的,毛毛坚持要自己煮方便面,结果把锅打翻了,小半锅开水都倒在了脚上。但她没有想到,
这些都变成了自己虐待继女的证据。
王月馨难以置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如此城府。面对“铁”一样的事实,大家毫不犹豫地相信,王月馨是蛇蝎心肠。工会主席更是话里藏刀:“王月馨,如果这事情不处理好,我只好上报。老总是不可能让一个虐待儿童的人留在公司的。”
晚上回到家,王月馨坐在沙发上等毛毛放学,要和毛毛谈判。她想问毛毛,究竟要她怎样做,才可以放过她。毛毛回来了,看着毛毛那张娃娃脸,王月馨十分愤怒,但她一次次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她问:“毛毛,你到底要怎么样?”毛毛说:“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每天见到你。你年轻漂亮工作好,就算再嫁也会过得很好。可是我妈不一样,她嫁的那个男的既没钱,对她又不好,她现在跟他在一起,就是怕一旦离了,无家可归。为了我妈,我要把你从这房子里逼走。这房子本来就属于我妈,是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
症结终于找到了,原来毛毛所有的刁难都是为了这间90平方米的三室一厅。王月馨一阵冷笑:“毛毛,如果你之前不用这么多手段,我完全可以出去租房,或者贷款买单身公寓。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凭什么!”说完,王月馨扬长而去。想到将近一年时间所受的委屈,她心中充满了报复过后的快感。
见王月馨不肯走,毛毛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有了对策。2008年春节前,她把妈妈刘敏接到家中,母女二人每天有说有笑,自己做饭自己吃,剩下的宁愿倒掉也不留给王月馨。三室一厅的房子,母女俩占据了两间,客厅与卫生间则摆满了两人的私人用品,王月馨每天早晨进卫生间都会发现,自己的洗漱用品不是被扔在地上,就是被放在马桶背上。晚间看电视,如果王月馨手拿遥控器,毛毛肯定会冲过来抢走,调台,然后喊妈妈:“你的韩剧开演了!”
屈辱,这是王月馨每天最大的感受。她也很想一走了之,可是一想到这样不就正中毛毛及其母亲下怀,她告诉自己要忍。她买了电视机放在自己房间;母女
俩吃鱼,她就煮螃蟹;她们吃街头买来的水果,她就会去最好的超市,买来洋水果,当着她们的面大吃特吃。
一场暗战,在两大一小三个女人间进入拉锯般的持久状态,都很累,却没有人肯让步。
化敌为友
2008年7月,是张解去世一周年的日子。王月馨买了鲜花、酒和香烟,和毛毛一同前往扁担山墓园。
到了公墓,面对墓碑之上张解慈祥的微笑,两人不约而同地哭了。毛毛对王月馨说:“你肯定得跟我爸好好骂骂我和我妈,我先回避一下。”说完,毛毛走开了。她的身影刚一消失,王月馨便放声痛哭,把这一年来的委屈详详细细地向张解汇报了一遍,觉得眼泪都哭干时,她才想起毛毛。
毛毛正一个人孤独地蹲在远处,王月馨走过去叫她时,看到地上的泥土被打湿了一小片。远远地,王月馨看到毛毛跪在张解墓前,王月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得到,她心里那份燃烧的恨熄灭了许多。
两小时后,两人各怀心事地下山。王月馨走在前面,过马路时,一辆小轿车急速驶来,王月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生生地拽了回去,接着摔倒在马路边上。同她一起摔倒的,还有毛毛。关键时刻,那个在王月馨心中世故、恶毒的女孩没有见死不救。这时,毛毛说话了:“真后悔拉住了你,你要是这么冲过去,我妈就有家可回了。”若在以往,这句话会点燃王月馨心中的熊熊怒火,但此刻,回望山上的张解,王月馨突然想,父亲没了,母亲当然是毛毛心中最想团结的人,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