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英雄-第一部-一-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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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英雄-第一部-一-贝拉


    "又是一个夜晚;我们没有合眼,没有离开她的床边.她痛苦得要命,嘴里哼哼着,疼痛稍有缓和时,她就竭力使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相信,她好些了,劝他去睡觉,吻他的手,捧住他的手不放.早晨到来之前,她对死亡感到心烦意乱,开始辗转反侧,翻来滚去,撕开绷带,于是血又流了出来.给她包扎好伤口,她又能片刻安静,开始请毕巧林吻她.他单腿跪在床前,把她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把嘴唇贴在她正在变冷的双唇上;她瑟瑟发抖的两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像想在这一下亲吻中把自己的灵魂转交给他......不,她的死,这步棋走得漂亮:请问,万一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把她给甩了,她怎么办呢?......而这一天,或迟或早总要到来的......
    "次日的前半天,她安静,沉默,顺从,不管我们的大夫用药水和药膏咋折磨她.'您听我说!,我对大夫说,'您亲口说过,她无可救药,那您何必老是在用您这些药呢?,......'毕竟好些,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他回答说,'让良心过得去,.一片苦心啊!
    中午过后,她便干渴难耐.我们打开窗子......可院里比房内还热;把冰块摆在床前......没有用处.我知道,这难忍的干渴......是最后一刻到来的征兆,并把这告诉了毕巧林.'水,水!......,她从床上欠欠身子,嗓音嘶哑地说.
    "他面色如土,抓起茶缸,倒水递给了她.我双手掩面,开始祈祷,不记得说了些啥......不错,老兄,死于野战医院和死在战地的人,这我见得多了,可那都不是这样,天地之别啊!......还有,我承认,这一点也让我伤心:她死前一次也没有念起我;好像我没有像 父亲那样爱过她一样......啊,愿上帝宽恕她!......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何苦耿耿在心,让她在死前一定要念叨我呢?......
    "她刚刚呷了口水,就松快了点,可是过了三分钟,她就断气了.我们把一面镜子放在她的唇上......愿她一路平安!......我把毕巧林从房内拉出来,两人朝要塞城墙走去;我们两臂反剪背后,沉默不语,来来去去,在上面走了很长时间;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失望之处,这使我感到懊恼:换换我是他,会痛不欲生的.最后他坐在石头上,坐在阴凉处,拿起一根树枝儿在沙地上瞎画起来.我,是这样,更多是出于礼节,想安慰他几句,就开口了;他仰起脸,笑了起来......这笑声,使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就去订购棺材了.
    "我承认,我干这事,部分原因是想解闷消愁.我有一块绸缎,我用它蒙棺材,并拿葛里戈里.亚历山大罗维奇买给她的切尔克斯白银饰带加以装饰.
    "第二天清晨,我们把她安葬在要塞外面,葬在小河边,她最后一次坐的那块地方附近;现在,她的坟茔四周长满了白合欢树和接骨木.我本想竖个十字架的,可您知道,这不太妥当:她毕竟不是基督徒呀......"
    "那毕巧林呢?"我问.
    "毕巧林病了很长时间,骨瘦如柴,可怜巴巴;只是从那时起,我们从没提起过贝拉:我看得出,他不乐意谈,那又何苦呢?过了三个来月,他奉派到E团供职,就到格鲁吉亚去了.从那时起,我们就没见过面,不错,好像谁前不久跟我提起过,说他回俄罗斯了,可是在边防军的那些命令中却没提到过这事.话又说回来啦,消息总是很晚才到我们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