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机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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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机器-1


    同样,睡眠对于人的影响我们也不用多细讲.你看这个困极了的兵,几百尊大炮在响着,他却在壕沟里打鼾.他的心灵什么也听不见,他的酣睡真是一场十足的中风病.他可能被一颗炮弹炸得粉碎,但是他也许并不比爬在他脚下的一只小虫更感觉到这一击的危险.
    另一方面,这个人为妒忌.仇恨.贪欲.野心所吞噬,却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一个人没有把自己心从各种情欲的折磨中解放出来,最宁静的环境,最清凉舒畅的饮料,对他也是无用.
    心灵和身体是一同入睡的.跟着血液循环的一步步缓慢,一种平安恬静的感觉便传播到整个机器上;心灵软绵绵地感到自己和眼皮一起沉重起来,和每一条脑神经的纤维一起低垂下来.于是和身体上所有的肌肉一起一点一点地陷入一种麻痹状态.身体的肌肉再载不住头脑的重量,心灵也再承担不起思想的负担,心灵入睡了,好像根本不存在了.
    血液循环太快了么?心灵便不能入睡.心灵太亢奋了,血液便不能缓慢下来;它在血管里突突地奔跑,发出一种可以听到的声音:这就是失眠的两个互为因果的原因.心脏由于梦里的一点惊恐而突突跳动,把我们从疲困或睡眠的舒适里唤醒,就像尖锐的痛苦或急切的需要把我们唤醒一样.而且,既然只要心灵的作用一停止便引起睡眠,于是即使在醒着的时候(这种醒也只能说是一种半醒)常常也有各种心灵的小睡状态,各种白日梦.这些白日梦证明心灵并不是永远要等身体睡了才睡的,因为,要是说心灵并没有完全睡着,它和完全睡着也差不多了,因为心灵不可能说出它究竟还在注意些什么,像一团云一样的数不清的混乱的概念,充塞在我们头脑的大气层里.
    鸦片和它所引起的睡眠有太密切的关系,在这里不能不谈一下.这一种药剂,也和酒.咖啡一样使人沉醉,只是方式各有不同,用量的多少也各不相同.鸦片使人感到一种情境里的愉快,这种情境应该说已经是进入了感觉的坟墓,就像鸦片本身是死亡的象征一样.多么舒适的麻木啊!心灵不愿再与这种情境分离.过去,心灵受着最剧烈的痛苦的折磨;现在,它只感到一种不感觉痛苦的快乐,并且享受着一种最适意的安静.鸦片甚至改变人的意志;心灵要想振作,要想醒来,它强迫它躺到床上去.我就略过不谈那些真正的毒药了.
    咖啡这种解酒剂,是用刺激我们想像力的方法解除我们的头痛和各种病痛的,而不同酒那样,又在明天为我们安排下头痛和痛苦.
    我们再从心灵的其他方面的需要来审视它.
    人体是一架会自己发动自己的机器:一架永动机的活生生的模型.它由体温推动,由食料支持.没有食料,心灵便渐渐瘫痪下去,突然疯狂地挣扎一下,终于躺下,死去.这是一支蜡烛,烛光在熄灭的刹那,又会疯狂地跳动一下.可是你喂一喂那个躯体吧,把各种富于活力的养料,把各种烈酒,从它的各个管子里倒下去吧;这一来,和这些食物一样丰富开朗的心灵,便马上勇气百倍了,本来一杯白水吃得他要临阵逃跑的那个兵士,这会儿变得剽悍非凡,和着战鼓的声音,迎着死亡,勇往直前了.这就叫做冷水浇得安静下来的血,又被热水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