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四)-64-流浪生活
蓓基动身到布鲁塞尔的时候,特.圣.亚母夫人写了一封介绍信,把她推荐给当地的特.波罗地诺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的丈夫原来是拿破仑手下的大将,有名的特.波罗地诺伯爵.这位英雄一死,留下的妻子无以为生,只得开公寓给客人包饭,一方面摆张牌桌子抽些头钱,借此过活.二流的花花公子和风月场中的老手,经常和人打官司的寡妇,老实的英国人,满以为这种地方就能代表大陆式生活的,都到特.波罗地诺夫人这儿来吃饭和赌钱.爱风流的小伙子们吃饭的时候请大家喝香槟酒,陪着女人们坐马车兜风,租了马匹到乡下去游耍,凑了钱买票请大家看戏听歌剧,站在女人背后,紧挨着她们美丽的肩膀赌钱,然后写信回家给德芬郡的爹娘,描写自己在外国上流社会里过得多么愉快.
在布鲁塞尔和在巴黎一样,蓓基在上等的公寓里是极露头角的,算得上那儿的王后.凡是有人请她喝香槟酒,送她花球,陪她到乡下兜风,请她坐包厢看戏,她从来不拒绝,可是她最喜欢的还是晚上的埃加脱纸牌戏.她赌钱的输赢很大.起初她手笔很小,后来便用五法郎的银币,甚至于拿破仑大洋钱来赌,再后来便出借据.慢慢的房饭钱也付不出了,只得问小伙子们借钱.她有了现钱,便欺负特.波罗地诺夫人,不像空手的时候那么甜嘴蜜舌了.有的时候她穷得可怜,只能十个苏(法国最小的钱币名.)一注小赌赌.等到本季的津贴到手,她还掉房饭钱,立刻又和罗西纽尔先生或是特.拉夫爵士交起手来.
说来丢脸,蓓基离开布鲁塞尔的时候,欠了特.波罗地诺夫人三个月的房饭钱.以后凡是有英国主顾来,特.波罗地诺夫人便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还说她怎么赌钱,怎么喝酒,怎么对英国教会里的默甫牧师跪下借钱,怎么对默甫牧师的学生奴得尔大少爷(他是奴得尔爵士的儿子)甜嘴蜜舌,送情卖俏,怎么把他一直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怎么和他玩埃加脱赢了他好几笔数目很大的款子等等,许多不要脸的勾当.她说罗登太太简直是一条毒蛇.
我们这流浪人在欧洲各个城市里到处为家,像俄底修斯和班非尔德.莫尔.加路(加路(Bamylde Moore Carew,1693—1770?)本是德芬郡一个牧师的儿子,从学校里逃走之后,和吉卜赛流浪人一起生活,到过许多地方.)一样没有定踪,对于下流生活越来越爱好.不久她游荡成性,来往的人可怕得很,你碰见了准会吓的毛发直竖.
欧洲大陆上无论什么城市里都有一小撮英国人,全是社会的渣滓.他们的名字,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在州官的庭上给地保海姆泊先生当众宣读一次(这意思就是说他们都是受政府通缉的罪犯.).有些人往往是好人家的少爷,只是家里不认他们了.他们常到的地方是弹子房.咖啡馆.跑马场.赌场.他们欠了债还不出,给关在监牢里.他们喝酒,吹牛,争闹,打架,欠了账溜掉算数,跟法国和德国的军官决斗,打牌的时候,专让斯卜内这种人上当,骗他们的钱.有了现钱到手,他们就坐了可以容人睡觉的华丽的大马车到巴登去;赌博输了钱,加一倍赌注再下手,骗人的手段万无一失.没有钱的时候,他们就是衣衫褴褛的时髦绅士,穷形急相的纨子弟,在赌场里东挨挨,西凑凑,直到能够用假票子蒙过了那做庄家的犹太人,或是找到一些像斯卜内一类可以骗钱的傻瓜,才又抖起来.他们一会儿大阔特阔,一会儿又穷极无聊,叫人看着觉得奇怪.想来他们的生活准是富有刺激性的.说老实话,蓓基后来过的也是这种生涯,而且过得很自在.她走过各个城市,就在这种浪人中间混.在德国,每个赌场里都知道这位好运气的罗登太太.在翡冷翠,她和一个特.克吕希加西太太同住.听说在慕尼黑,她是被驱逐出境的.据我的朋友弗莱特立克.毕勤说,他在劳珊地方就在她家里受了欺骗.人家在他晚饭上撒了蒙汗药,害他饭后输了八百镑钱给楼德少佐跟杜西斯先生.关于蓓基的遭遇,我不得不说说清楚,可是这一段时候的事情,说得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