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二)-34-詹姆士_克劳莱的烟斗灭了
毕脱越来越客套,接着说道:"的确分不清.刚才你还谈血统.你说贵族出身的人总有些特别的好处.酒来了!"
詹姆士把鲜红的酒一大口一大口呷下去,答道:"对!血统是有些道理的.狗也罢,马也罢,人也罢,都非得好种不可.上学期,在我停学以前......我的意思就是说在我出痧子以前,哈,哈!我和耶稣堂大学的林窝德,星伯勋爵的儿子鲍勃.林窝德,两个人在白莱纳姆的贝尔酒店里喝啤酒.班卜瑞的一个船夫跑上来要跟我们对打,说是赢了的可以白喝一碗五味酒.那天我碰巧不能跟人打架.我的胳膊受了伤,用绷带吊起来了,连煞车都拿不动.我那匹马真是个该死的畜生,两天之前把我从马背上一直摔在地下......那天我是跟亚平顿一块儿出去的,我还以为胳膊都断了呢.所以我当然不能把他好好儿揍一顿.鲍勃马上脱掉外套;和班卜瑞人打了四合,不出三分钟就把他打垮了.天啊,他扑通一声倒下去了.为什么原因呢?这就是家世好坏不同的缘故."
前任参赞说道:"詹姆士,你怎么不喝酒?我在牛津的时候,仿佛学生们的酒量比你们要大些."
詹姆士把手按着鼻子,一醉眼说道:"得了,得了,好小子,别作弄我.你想把我灌醉吗?想也不要想!好小子,咱们酒后说真话.打仗,喝酒,斗聪明,全是咱们男人的特权(以上两句全是最常见的拉丁文.),是不是?这酒妙极了,最好姑妈肯送些到乡下去给我爸爸喝."
那奸诈的政客答道:"你不妨问她一声.要不,就趁这好机会自己尽着肚子灌一下.诗人怎么说的?'今朝借酒浇愁,明天又在大海上破浪前进了.,(罗马诗人贺拉斯的诗句,见抒情诗第一卷.)"善于豪饮的毕脱引经据典的样子很像在下议院演说(在十九世纪以前,议员们演说的时候都爱引用贺拉斯.维吉尔等拉丁诗人.).他一面说,一面举起杯子转了一个大圈子,一挺脖子,喝下去好几滴酒.
在牧师家里,倘若饭后开了一瓶葡萄酒,姑娘们便一人斟一杯红醋栗酒喝.别德太太喝一杯葡萄酒;老实的詹姆士通常也喝两杯,如果再多喝的话,父亲便不高兴,这好孩子只好忍住了,有时找补些红醋栗酒,有时躲到马房里跟马夫一起喝搀水的杜松子酒,一面还抽抽烟斗.在牛津,他很可以尽着肚子灌,不过酒的质地很差.如今在姑妈家里喝酒,质佳量多,詹姆士当然不肯辜负好酒,也不必堂哥哥怎么劝他,就把鲍尔斯先生拿来的第二瓶也喝下去.
到喝咖啡的时候他们便得回到女人堆里去.小伙子最怕女人,他那和蔼直爽的态度没有了,换上平常又忸怩又倔丧的样子,一黄昏只是唯唯否否,有时虎着脸瞟吉恩小姐一两眼,还打翻了一杯咖啡.
他虽然没说话,可是老打呵欠,那样子真可怜.那天黄昏大伙儿照例找些家常的消遣,可是有了他在旁边,便觉黯然无味.克劳莱小姐和吉恩小姐斗牌,布立葛丝做活;大家都觉得他一双醉眼疯疯傻傻的瞧着她们,老大不舒服.
克劳莱小姐对毕脱先生说道:"这孩子不会说话.笨手笨脚的,好像很怕羞."
狡猾的政客淡淡的回答道:"他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话多些,见了女人就不响了."也许他看见葡萄酒没使詹姆士多说话,心里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