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二)-17
"第二天,那生聂尔.匹布金看见老洛布斯骑了他的灰色小马出去了,那调皮的小表妹在窗口打了许多暗号,什么意思他是一点儿也不懂;之后,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过来了,他说主人今天整夜都不回来,小姐们请匹布金先生在准六点钟的时候去吃茶点.这天的功课是怎么教过去的,无论那生聂尔.匹布金或者小学生们,都跟我们一样地不清楚;但是功课总算是教完了,孩子们也走了,于是那生聂尔.匹布金就打扮起来,一直打扮到正六点才满了意;用这么长的时间倒不是因为挑选穿的衣服,因为他并没有衣服可以选择;只是要把衣服穿得最得体,再加事先要把它们加以修补,这却不是一件不大困难或者不大重要的事情呵.
"那里有一伙很对劲的人,包括玛丽亚.洛布斯和她的表妹凯特,还有三四个顽皮的.兴高采烈的.玫瑰色腮帮子的女孩子.那生聂尔.匹布金亲眼目睹地证明了关于老洛布斯的财宝的谣言并没有言过其实.桌子上放了真正纯银的茶壶.奶油罐和糖盘子,还有搅拌茶的真银调羹,喝茶的真磁杯子,还有装糕饼和烤面包片的碟子,也是真磁的.在这整个房间里唯一刺眼的东西,就是玛丽亚.洛布斯的另外一个亲戚,凯特的哥哥,玛丽亚叫他'亨利,,这人像是要独占玛丽亚似的,把她护在桌子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亲戚们之间的亲睦劲儿,原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是那未免有点儿过份,叫那生聂尔.匹布金不得不这样想:假使玛丽亚.洛布斯对所有别的亲戚都像对这个表哥这样的关切,那她一定是一个特别欢喜亲戚的人了.而且,用过茶点之后,调皮的小表妹提议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不知怎么差不多总是那生聂尔.匹布金做瞎子,而每次他抓到那个表哥,就一定发现玛丽亚.洛布斯是离他不远.虽然那调皮的表妹和别的女孩子们来掐他,扯他的头发,把椅子挡住他的路,等等,可是玛丽亚.洛布斯从来没有挨近过他;有一次......一次......那生聂尔.匹布金确确实实听到接吻声,接着是玛丽亚.洛布斯的轻声的抗议和她的女朋友们的没有完全遏制住的笑声.这一切都是古怪的......很古怪......假使那生聂尔.匹布金的心思没有突然转移到新的轨道上去的话,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来.
"把他的思想引到新的思路去的事情,是大门口发出的响亮的敲门声,而在大门口大声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洛布斯,他出人意外地回来了,并且正在狠命地捶着,像做棺材的人似的:因为他急着要吃晚饭.那个瘦腿子的皮包骨的学徒刚一报警之后,女孩子们就连忙轻轻上楼躲在玛丽亚.洛布斯的卧室里,表哥和那生聂尔.匹布金就被塞进了起居间的两只壁橱里,因为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玛丽亚和那调皮的表妹把他们藏好.把房间收拾好之后,就开门把一直敲得没有歇手的老洛布斯放了进来.
"倒霉的是,饿坏了的老洛布斯脾气坏得吓死人.那生聂尔听见他咆哮得像一只喉咙痛的老獒犬;每逢那瘦腿子的不幸的学徒走进来,老洛布斯就一定要极其凶恶地并且像异教徒似的骂他,虽然他的目的也不过是发泄掉一些过剩的咒骂,好叫胸口舒服一点.终于,热出来的晚饭开在桌上了,老洛布斯正正经经大吃起来;不久吃完了,吻一吻女儿,叫拿他的烟斗来.
"自然是把那生聂尔.匹布金的两个膝头放得紧靠在一起的,但是他听见老洛布斯说要烟斗的时候,它们就互相敲打起来,像是各自想把对方弄成粉末;因为,就在他在里面站着的那个壁橱里,在两只钩子上挂着一根棕色杆子银斗子的烟袋,那是他亲眼看见这五年以来每天的午后和夜晚都一定衔在老洛布斯的嘴里的.两个女孩子跑下楼去找烟斗,跑上楼去找烟斗,各处都找遍了,除了她们知道烟斗所在的那个地方;同时老洛布斯就大发雷霆,火爆得不可思议.最后,他想到壁橱,就走了过去.像老洛布斯那么强壮的一个人在外拉,像那生聂尔.匹布金那样的小人儿在里面拉着有什么用?老洛布斯一把就拉开了门,发觉那生聂尔.匹布金笔直地站在里面害怕得从头到脚发抖.上帝保佑!老洛布斯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拖出来.伸直了胳臂抓住他的时候,那对恶狠狠盯着的眼光多么叫他胆寒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