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一)-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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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外传(一)-06


    "在犯人解走之前已经和他约好,他一得到允许就写信给他母亲,信可以寄给我收.父亲自从儿子被捕之后就坚决地拒绝见他了;儿子是死是活,于他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一去毫无消息,好几年过去了;到他的刑期过了一半,而我没有接到一封信的时候,我断定他是死了,而我的确几乎希望他如此.
    "然而爱德门德呢,他在到了居留地之后被派到很远的荒僻地方去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寄的几封信都没有到我手里,他在整整十四年中都居留在一个地方.刑期终了之后,他坚持从前的决定和对母亲的誓约,经过无数的困难回到了英国,徒步走回家乡.
    "在八月里一个晴和的星期日的黄昏,约翰.爱德门德踏进了十七年前他蒙着耻辱离开了的村庄.他的最近的捷径是要经过教堂墓地的.他穿过篱笆上的活门的时候,他心里激动起来.那些高大的老榆树......落日透过它们的枝叶把辉煌的光线这里那里地投射在荫影的小径上......唤醒了他童年的联想.他想像那时候的自己,吊住母亲的手,安静地走进教堂.他记起了自己是惯于抬头望着她的苍白的脸孔的;而有些时候她的眼睛对他脸上凝视的时候会充溢着眼泪......这些泪在她俯身吻他的时候就热辣辣地落在他的额头上,使他也啜泣了起来,虽然他那时一点也不懂得她的眼泪是何等悲苦的眼泪.他想起他如何常常在这路上和一些孩子气的游伴快乐地奔跑,时而回头看看,瞥瞥他母亲的微笑,或者听听她的温柔的声音;他的记忆上的一重帘幕似乎揭开了,于是,得不到报答的恩情的言语.被藐视的劝告.被毁弃的信约,蜂拥到他的记忆里,简直使他的心要破裂,他是再也受不住了.
    "他进了教堂.晚祷的礼拜仪式结束了,会已经散了,不过还没有关门.他的脚步在低矮的屋子里发出空洞的回声;是如此地寂静和悄然,他孤零零一个人几乎害怕起来.他向四面看看.什么都没有改变.地方似乎比从前小了些,但是那些古老的石碑还在那里,他小的时候曾经怀着孩子气的畏惧对它们凝视过无数次;铺了褪色的垫子的讲道坛,还在那里,还有圣餐台也在那里.在这圣餐台前面,他曾经时常背诵过他作为一个孩子的时候所尊敬而作为一个大人的时候所忘记的圣诫.他走近了从前的老座位,它显得冷清而凄凉.坐垫已经拿掉了,《圣经》也不在那里了.也许他的母亲现在是坐更坏的位置了,也许她身体已经太坏了,不能独自走到教堂来吧.他不敢想到他所害怕的事上去.他走开的时候颤抖得很厉害,浑身感到一阵冷.
    "他正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个老年人走了进来.爱德门德吃惊地缩回一步,因为他很清楚地认识他;他曾经好多次看他在墓地里掘坟墓的.他对这回家的囚犯会说些什么呢?老年人抬起眼睛对陌生人的脸看看,对他说了"晚安",就慢慢地走了.他已经忘了他.
    "他走下土冈子,穿过村庄.天气很热,人们都坐在门口,或是在他们的小园子里散步,享受着黄昏的宁静和劳动后的休息.许多人都对他看一眼,他也向两旁怀疑地看了几眼,看看是否有谁认得他和躲避他.差不多每家都是些陌生人;从一些高大的身材中间他认出他的一个老同学......他最后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被一群快乐的小孩子围绕着;另外一些呢,其中有一个坐在一所茅屋门口的安乐椅里的病弱的老年人,他记得他当年是个筋强力壮的劳动者;但是他们都已经忘记了他,他走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