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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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二部


    铺灰的诡计被阿娜破掉以后的第二天,阿娜跨进厨房,一眼就瞧见萨米拿着她夜里扫平脚印的小帚.原来她是在克利斯朵夫房里拿的,这时才想起忘了归还原处,竟丢在自己屋里,被巴比尖锐的眼睛发见了.此刻巴比和萨米正在推敲这件故事.阿娜声色不动,巴比顺着女主人的目光瞧着扫帚,假意笑了笑,解释道:"扫帚坏了,我要萨米给修理一下."
    阿娜不屑揭穿这个无聊的谎话,只做没听见;她瞧了瞧巴比的活儿,批评了几句,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可是一关上门,她的傲气完全没有了,不由得躲在走廊的拐角儿上偷听,......(她的确是屈辱到了极点之才会出此下策),......只听见很短促的笑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唧唧哝哝,轻得简直听不见.但她当时吓昏了,自以为听到了她怕听的话,似乎他们谈的是下次狂欢节中的化装会和喧扰.没有问题,他们想把铺灰的故事穿插进去......可能是她听错了;但她神经过敏到病态的程度,半个月来又老想着被公众羞辱的念头,所以她非但把不确定的事当做可能,而且是必然的了.
    从此她就打定了主意.
    当天晚上,......(就是狂欢节以前的星期三),......勃罗姆被请到离城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去出诊,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回来.阿娜关在屋里,不下来吃饭.她预备就在这晚上实行她的计划.但她决意自个儿实行,不告诉克利斯朵夫.她瞧不起他,心里想:
    "他虽然答应也不相干.男人总是自私的,只会扯谎.他有他的艺术,很快会把我忘了的."
    并且这个好象毫无恻隐之心而生性暴戾的女人,或许对她的同伴还有点儿怜悯.但她太强悍了,自己还不愿意承认有这点同情.
    巴比告诉克利斯朵夫,说太太要她代为道歉,因为不大舒服,想早些休息.克利斯朵夫只能在巴比监视之下独自吃晚饭;她絮絮叨叨的在旁嚼舌,逗他开口,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替阿娜说客气话,终于连那么轻信的克利斯朵夫也起了疑心.他正想利用这一晚跟阿娜彻底谈一谈.他也拖不下去了.当天黎明时分约定的话,他并没忘掉.如果阿娜要求,他是准备履行诺言的.同时他也明白两个人这样的自杀未免太荒唐,什么事都解决不了,只有把痛苦和丑事压在勃罗姆身上,最好还是彼此分手,自己一走了事,......只消他有勇气离开她;但这一点便大有问题,他最近不是走了又回来的吗?可是他又想,等到离开她以后觉得受不了的时候,再一个人自杀也不为迟.
    他希望吃过晚饭能溜进阿娜的卧房.但巴比老跟在他背后.往常她的工作很早就完的;这一晚她偏在厨房里洗刷不完;赶到克利斯朵夫以为终于得到释放的时候,她又想出主意在通到阿娜卧房的甬道中整理一口壁橱.克利斯朵夫看到她一本正经的坐在一只高凳上,才知道她整个晚上不会走开了.他气愤之极,恨不得把她跟那些一堆又一堆的盘子碟子一齐摔下楼去;但他捺着性子,教她去问问女主人怎么样,他能不能去看她一下.巴比去了,回来用一种狡狯的,高兴的神气瞧着他,说太太好了一些,想睡一会,希望别打搅她.克利斯朵夫又恼又烦躁,想看书又看不下去,便回到自己屋里去了.巴比直等他熄了灯才上楼,还预备在暗中监视,特意把房门半开着,以便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幸她没法熬夜,一上床就睡熟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哪怕天上打雷,哪怕存着极大的好奇心,也不会醒的.这一点对谁都瞒不了,她的打鼾声隔了一层楼也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