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七)-卷七-户内-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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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七)-卷七-户内-第一部


    "可怜的朋友,"克利斯朵夫说,"在它没退下去的期间,可不是有趣的啊.而且等到你的法兰西从尼罗河中浮起来的时候,你自己在哪儿呢?奋斗不是更好吗?除掉你早已认为命中注定的失败以外,又没别的危险."
    "不,我所冒的危险远过于失败.我可能丧失精神上的平静:那对我是比胜利更重要的.我不愿意恨.哪怕对我的敌人,我也要给他一个公平的待遇.我要在大家热情汹涌的浪潮中保持我清明的目光,我要了解一切,爱一切."
    但克利斯朵夫觉得用这种超然物外的心情去爱人生,和自甘灭亡的退让没有什么差别;他象安班陶克尔老人(公元前五世纪时希腊的哲学家.)一样,觉得胸中有一支颂歌在那里颂赞恨,颂赞与恨相连的爱,......垦殖大地的,在大地上播种的,内容丰富的爱.他不能赞同奥里维那种安安静静的宿命观;并且他不大敢相信一个绝对不自卫的民族能够久存,所以恨不得唤起整个民族的健全的力,使全法国所有的老实人都奋臂而起.
    你对一个人的了解,用一分钟的爱情能比几个月的观察更有成绩,同样,克利斯朵夫之于法国,八天内足不出户的跟奥里维亲密相聚的结果,比他用着一年的光阴,走遍巴黎,走遍文化的与政治的沙龙所知道的更多.在他觉得茫无所措的那个普遍的混乱中,朋友的心灵对他仿佛是大海中的一个岛,代表理智与精神恬静的境界.奥里维内心的和平所以格外动人,是因为它没有一点精神上的依傍,......因为他生活的境况是艰苦的,......(他夯,他孤独,他的国家又是这样的颓废),......因为他身体衰弱,近乎病态,非常的神经质.可见他清明的心境并非由于意志坚强......(他根本缺少意志),......而是从他的生命与种族的深处来的.在奥里维周围许多别的人身上,克利斯朵夫也窥见一道遥远的微光,体验到"万里无波的大海的沉静";他自己素来是骚乱不宁的,拿出全部意志的力量才能使强烈的天性勉强得到一个平衡,现在这种隐藏的和谐,当然使他不胜艳羡了.
    看到了法国的内情,他把过去对法国民族性所抱的观念全部推翻了.摆在他眼前的不复是那个快乐的,随和的,无愁无虑的,光芒四射的民族,而是一批含蓄的,孤独的心灵,表面上象蒙着一层明晃晃的水雾,颇有乐观的色彩,其实却是浸透了深刻而沉静的悲观气息,脑子里全是执着的念头,灵智的热情;......他们都是不可动摇的灵魂,只能加以毁灭而不能加以改变的.当然这仅仅限于法国的优秀阶级;但克利斯朵夫不懂它这种信心与坚忍刻苦的精神从哪儿来的.奥里维回答说:
    "从失败中得来的.是你们,克利斯朵夫,把我们重新锻炼了.(作者假定本书中的人物都是一八七○年以后长成的一代,故此处所谓"失败"即指普法战争一役.)唉,那当然不是没有痛苦的.你们想象不到,我们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环境是怎样的凄惨.我们丧师辱国,跟死神照了面,暴力的威胁老是压在我们身上.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法兰西文明,十个世纪的伟大,......都操在一个不了解它.恨它.随时可以把它碎为粉的.强暴的征服者手里.可是我们就得为这些命运活下去!你想想吧,那些法国的孩子,生在蒙丧的家庭里,罩着战败的黑影,受着沮丧的思想熏陶;人家教养他们的目标是希望他们雪耻报仇,而那个报仇也许是玉石俱焚的,也许是完全空的:因为他们虽然年纪很小,早已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只有强权!这一类的发见,使儿童的心灵不是从此堕落就是从此长成.许多人都自暴自弃了;他们想:既然如此,何必奋斗?何必振作?一切都是空的.想也没用.还是享乐罢.......但凡是挣扎过来的人都是真金不怕火的;任何幻灭都不能动摇他们的信仰:因为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信仰之路和幸福之路全然不同,而他们是不能选择的,只有望这条路走,别的都是死路.这样的自信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养成的.你决不能以此期待那些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在得到这个信念之前,先得受尽悲痛,流尽眼泪.可是这样是好的,应得要这样......    噢!信仰,你这纯钢百炼的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