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六)-卷六-安多纳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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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六)-卷六-安多纳德-01


    儿子安东尼接了他的买卖.他也是个矮胖子,一张绯红的喜洋洋的脸,不留胡子,只留鬓脚,说话急促而含糊,声音很响,常常有些剧烈而短促的小动作.他没有父亲那种理财的本领,但办事能力还不坏.银行因为历史悠久,正在一天天的发达,他只要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就行了.他在当地颇有善于经商的名气,虽然他对事业的成功并没多大贡献.他只是很有规律很肯用心罢了.做人很体面,到处受到应有的尊重,他殷勤,爽直,对某些人也许太亲狎了些,真情也流露得太多了些,有点儿平民气息,可是不论城里乡下,他人缘都很好.他虽不浪费金钱,却很滥用感情,动不动会流泪,看到什么灾难会真诚的难过,使受难的人感动.
    象多数内地人一样,政治在他思想上占着很大的地位.他是表面上很激烈而骨子里很温和的老革命党,褊狭的自由主义者,爱国主义者,并且学着父亲的样反对教会.他是市参议员,象同僚们一样以捉弄本区的神甫或本城妇女所崇拜的宣道师为乐.法国小城里的反教会的举动,永远是夫妇争执中的一个节目,是丈夫与妻子暗斗的一种借口,差不多没有一个家庭能够避免的.
    安东尼.耶南对文学也很有抱负.跟他那一代的内地人一样,他颇受拉丁文学的熏陶,有些篇章能够背诵如流;而拉.封丹,布瓦洛,伏尔泰等的格言,十八世纪小品诗人的名句,他也记得不少,还写些摹仿他们的诗.他熟人中有这个癖的不止他一个;而这个癖也增加了他的声誉.大家传诵他的滑稽诗,四句诗,步韵诗,折句,讥讽诗,歌谣,有时是很唐突的,可是不乏风趣.口腹之欲的神秘在诗中也没有被遗忘.
    这个壮健,快乐,活泼的矮个子,娶的太太和他性格完全不同.她是当地一个法官的女儿,叫做吕西.特.维廉哀.这家特.维廉哀其实只是特维廉哀,他们的姓象一块石子从上面往下滚的时候一分为二,变了特.维廉哀.(法国姓氏之前冠有"特"字,为贵族之标识.故特.维廉哀(即姓氏前冠有"特"字)与特维廉哀(特字根本即姓之一部分)所表示的出身完全不同.)他们世代都当法官,是法国老司法界中的人物,对于法律,责任,社会的礼法,个人的尤其是职业的尊严,看得很重,做人不但诚实不欺,而且还有些迂腐.在上一世纪里,他们受过吹毛求疵的扬山尼派的影响,至今除了对耶稣会派的轻蔑以外,还留下一点悲观和郁闷的气息.他们不从好的方面去看人生,非但不想克服人生的艰难,反而想加些上去,好让自己更有权利怨天尤人.吕西.特.维廉哀就有一部分这种性格,恰恰和她丈夫粗鲁豪放的乐天主义相反.她又瘦又高,比他高出一个头,身段长得很好,很会穿扮,可是大方而不很自然,使她永远显得......仿佛是故意的......比实在的年龄大;她非常贤淑,但对别人很严,不容许有任何过失,几乎也不容许有任何缺陷:大家认为她冷酷,骄傲.她对宗教很虔诚,为了这个,夫妇间常常争辩.但他们很相爱;尽管争辩,彼此都觉得少不了.至于实际的事务,两人都一样的不高明:他是因为不懂人情世故,一看到笑脸,一听到好话,就会上当;她是因为对于商业全无经验,从来不预闻,也不感兴趣.
    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女儿,叫做安多纳德,一个是儿子,叫做奥里维,比安多纳德小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