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五)-卷五-节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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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五)-卷五-节场-第一部


    克利斯朵夫发见自己的趣味不高明,很是惭愧.但看到那些瞧不起乐剧的音乐家没有一个不替戏院制作,没有一个不写歌剧,他又感到一点儿安慰.......当然,这种事实仍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例外.既然他们提倡纯粹音乐,所以要批评他们是应当把他们的纯粹音乐做根据的.克利斯朵夫便访求他们这一类的作品.
    丹沃斐.古耶把他带到一个宣扬本国艺术的团体中去听了几次音乐会.一般新兴的名家都在这儿经过长时期的锻炼与孵育的.那是一个很大的艺术集团,也可以说是有好几个祭堂的小寺院.每个祭堂有它的祖师,每个祖师有他的信徒,而各个祭堂的信徒又互相菲薄.(此处系隐射法国的民族音乐协会(Société Nationale de Musique),于一八七一年由国立音乐院教授皮西纳与圣.桑发起,目的为专门演奏当代法国作家的音乐,以培养法国新兴音乐为主.参加的有法朗克,马斯涅,福莱,杜巴克,拉罗,杜藩阿等.迩后无形中分成若干小组,各奉一知名作家为领袖,最重要的即法朗克一派与圣.桑一派的对立.故本文中称有好几个祭堂的寺院.但事实上,在一八七○至一九○○的三十年中所有法国近代音乐的名作都是由这个团体首先演奏,公诸于世的.故该会可称为现代法国乐坛的温床.)在克利斯朵夫看来,那些祖师根本就没有多大分别.因为一向弄惯了完全不同的艺术,所以他完全不了解这种新派音乐,而他的自以为了解使他反而更不了解.
    他觉得所有的作品永远浸在半明半暗的黑影里,好象一幅灰灰的单色画,线条忽隐忽现,飘忽无定.在这些线条中间,有的是僵硬,板滞,枯索无味的素描,象用三角板画成的,结果都成为尖锐的角度,好比一个瘦妇人的肘子.也有些波浪式的素描,象雪茄的烟圈一般袅袅回旋.但一切都是灰色的.难道法国没有太阳了吗?克利斯朵夫因为来到巴黎以后只看见雨跟雾,不禁要信以为真了;但要是没有太阳,艺术家的使命不就是创造太阳吗?不错,他们的确点着他们的小灯,但只象萤火一般,既不会令人感到暖意,也照不见什么.作品的题目是常常变换的:什么春天,中午,爱情,生之欢乐,田野漫步等等;可是音乐本身并没跟着题目而变,只是一味的温和,苍白,麻木,贫血,憔悴.那时音乐界中一般典雅的人,讲究低声说话.而那也是对的:因为声音一提高,就跟叫嚷没有分别:高声与低声之间没有中庸之道.要选择只有低吟浅唱与大声呐喊两种.
    克利斯朵夫快要昏昏入睡了,便打起精神来看节目;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在灰色的天空飘浮的云雾,居然自命为表现确切的题材.因为,跟他们的理论相反,他们所作的纯粹音乐差不多全是标题音乐,至少都是有个题目的.他们徒然诅咒文学,结果还得拿文学做拐杖.好古怪的拐杖!克利斯朵夫发觉他们勉强描写的尽是些幼稚可笑的题材,又是果园,又是菜园,又是鸡埘,真可说是音乐的万牲园与植物园.有的把卢佛宫的油画或歌剧院的壁画作成交响曲或钢琴曲,把荷兰十七世纪的风景画家,动物画家,法国歌剧院的装饰画家的作品,取为音乐的题目,加上许多注释,说明哪是神话中某个神明的苹果,哪是荷兰的乡村客店,哪是白马的臀部.在克利斯朵夫看来,这是一些老小孩的玩艺:喜欢画而又不会画,便信手乱涂一阵,挺天真的在下面用大字写明,这是一所屋子,那是一株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