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七)-第七部-重现的时光-01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旅馆的情景(两个俄国人已决定进入旅馆:"总之,咱们不在
乎").老板还没有来,絮比安已经进来抱怨说他们讲得太响,说邻居们会埋怨的.但是,当他看到我时,就惊讶地停住了."你们全给我滚到楼梯平台上去."当他们都已站起来时,我对他说:"最简单的办法是让这些年轻人留在这儿,我和您一起出去一会儿."他跟我走了出来,神色十分尴尬.我对他解释我为什么会来.人们可以听到有一些顾客在问老板,是否能给他们介绍一个跟班.一个侍童.一个黑人司机.所有的职员都会使这些老疯子发生兴趣,在部队里则是各个兵种,以及各国的盟友.有些人特别需要加拿大人,也许是不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微弱的口音的诱惑,不知道这是古老的法国口音还是英国口音.苏格兰人大受欢迎,是由于他们穿着衬裙,是因为对湖泊的某些幻想往往同这种欲望结合在一起.由于任何怪癖都因环境不同而具有一些特点,甚至会变本加厉,所以一个老人的好奇心如果都已得到满足,他就会再三询问,是否能给他介绍一个残废者.人们听到楼梯上有缓慢的脚步声,絮比安生性不能守口如瓶,忍不住对我说是男爵下楼来了,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见到我,但是如果我愿意到与那些年轻人所在的前厅邻接的房间里去,他就去打开气窗.这个办法是他想出来的,可以使男爵看到和听到别人,却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对我说,他将让我来监视男爵."只是您别动."他把我推到黑暗的房间里之后就走了.另外,他也没有别的房间可以给我,虽说在打仗,他的旅馆还是全部客满.我刚离开的那个房间被古弗瓦西埃子爵租去了,子爵可以离开某某红十字会两天,就到巴黎来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回古弗瓦西埃城堡去见子爵夫人,并对她说,他没能乘上准点的火车.他没有料到德.夏吕斯先生会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德.夏吕斯先生也没有料到这点,因为男爵从未在絮比安的旅馆里遇到过这位堂弟,絮比安也不了解子爵精心隐瞒的个性.
确实,男爵很快就走了进来,由于鞭伤走起路来相当困难,不过他对自己被打伤想必习已为常.虽说他的欢乐已经结束,他进来也只是为了把他欠莫理斯的钱付清,他还是用温柔和好奇的目光环顾所有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年轻人,并十分希望能有向每个人问好的乐趣,这种问好是精神恋爱式的,但带有爱情的延伸.他在这群差点儿使他惊慌失措的男宠面前表现出一种活泼的轻浮,从所有这种轻浮之中,我再次在他身上看到上半身和脑袋的那种晃动,看到他初次进入拉斯普利埃时曾使我感到惊讶的高雅目光,这种高雅是我不认识的某个祖母遗传下来的,在日常生活中,它被脸上更为阳刚的表情所掩盖,但在某些情况下,当他一心想取悦于一个低级的阶层时,摆出贵妇人派头的欲望会使它以卖弄风情的方式在脸上充分展现.
絮比安早已把他们介绍给和蔼可亲的男爵,并对他发誓,说他们都是贝尔维尔的"杈杆儿".为了一个金路易可以给自己的亲姐妹拉生意.另外,絮比安既在说谎又没有说谎.这些人比他对男爵说的更好,更富有同情心,他们并不是一群野蛮人.但是,那些认为他们野蛮的人,在对他们说话时还是怀有十分的善意,仿佛这些可怕的人也应该具有同样的善意.性虐待狂者不管怎样认为自己是和杀人凶手在一起,他那性虐待狂的纯洁灵魂还是并未因此而改变,他对这些人的谎话感到十分惊讶,他们完全不是杀人凶手,但希望能轻而易举地赚到一个五法郎的银币,他们的父亲.母亲或姐妹会死而复生,又会重新死去,因为他们想尽量取悦于顾客,所以在同顾客进行谈话时自相矛盾.顾客十分幼稚,就感到目瞪口呆,因为他认为小白脸犯有许多凶杀案,而且对此十分得意,他对小白脸有这种武断的看法,就会对谈话中发现的矛盾和谎言感到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