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五)-第五部-女囚-01
获.这就发出了怀疑.嫉妒和痛苦的困扰.我们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荒诞无稽的线索上,与事情的真相擦肩而过却懵然不知.
可是那些拥有行动神速令人咋舌的奴仆的.爱发脾气的女神,她们中间有一位已经在不高兴了,倒并不是因为我在说话,而是因为我没在说话."听着,线空着呢!我已经给您接通好半天了,现在我要拉线了."不过她没真这么做;正如一位接线员经常会是位大诗人那样,她让我感觉到安德烈就在我跟前,在她四周充盈着家庭的,地区的,以及作为阿尔贝蒂娜的朋友所特有的那种生活的气氛."是您吗?"安德烈对我说,那位有神力能让声音跑得比闪电还快的女神,把安德烈的声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我掷来."您听着,"我回答说,"你们爱去哪儿都行,可千万别去维尔迪兰家.明天您说什么也不能让阿尔贝蒂娜上那儿去."可她说了明天要上那儿去的呀.""啊!"
说到这儿我不得不打住话头,还做了些吓唬人的动作,因为虽说弗朗索瓦丝依然......仿佛这是件象种牛痘一样恼人,或者象坐飞机一样危险的事情似的......不肯学会听电话,所以碰上那些即便让她听见也不妨的电话,她倒确是不来管我们的,可是反过来,如果我是在打一个不想让人知道,特别是不想让她听见的电话,每次她总会即刻出现在我的屋里.好不容易才见她磨磨蹭蹭地捧着一包杂物走出房间,这些东西从昨晚起就在这屋里了,而且就是再放上一个钟头也不会碍任何事的;临走前她还往壁炉里添了块柴,其实她的闯入已经让我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我生怕接线员小姐真的"拉线",所以浑身燥热,根本不用她来添什么火."对不起,"我对安德烈说,"刚才有事给打断了.那她明天是非上维尔迪兰家去不可了?""非去不可,不过我可以对她说您不喜欢她去.""不,不用这么说;说不定我还会跟你们一起去呢.""啊!"安德烈的这声啊好象很不高兴而且被我这种硬撑到底的厚颜无耻给吓着了似的."好了,我要挂了,请原谅我为这么点小事来打扰您.""哪儿的话,"安德烈说着还(因为现在电话的使用已很普遍,于是就象过去有喝茶时的客套话一样,电话也有了一套专门的客套话)加了一句:"能听到您的声音,我感到不胜荣幸."
我也能这么说,而且比安德烈更真心诚意,因为刚才她的声音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我还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跟别人有这么大的区别.于是,我回想起许多别人的声音,尤其是女人的声音,她们有的在想说明白一个问题或者集中注意力时会变慢下来,有的说得激动时,滔滔汩汩的话语会让她们气喘吁吁,甚至说不上话来;我逐一回忆我在巴尔贝克认识的每位姑娘的声音,又回忆起希尔贝特的,然后再是外祖母和德.盖尔芒特夫人的;我发现它们都是不一样的,每人的声音都是用自己特有的语言模子模压出来的,都在用不同的乐器吹奏出来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当我看见几十.几百.几千个人的所有这些声音唱起颂歌
,和谐悦耳.音色丰满的歌声冉冉升起,飞向天主的时候,旧日画家笔下由三四个音乐天使在天堂演奏的音乐会该是多么黯然失色啊.我挂电话前没忘记向那位握有传声速度大权的小姐诚惶诚恐地说了些表示感谢的话,谢谢她以自己的神力将我卑微的话语变得比雷鸣快过百倍.可是除了线路被切断,我的感恩没收到任何其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