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五)-第五部-女囚-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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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五)-第五部-女囚-01


  未经召见擅自进见
  就是胆大妄为罪不容诛.
  不论官爵,不问男女,
  厄运概莫能逃,令人胆虚.
  就连我......
  亦为律条所囿,与其他女子无异,
  为和他说话,若非静等驾幸
  至少亦得候他召见.
  她的外貌也起了变化.那双细细长长的蓝眼睛......现在更细更长了......有点变了模样;颜色依旧没变,但看上去就象是一汪清水.以致当她闭上眼睛时,你会觉
得就象是合上了一道帘幕,遮蔽了你凝望大海的视线.在我脑子里留下最深印象的,大概就是她脸上的这个部位......当然这只是指每晚跟她分手时而言.因为,比如说吧,等到了第二天早晨,那头波浪起伏的秀发又会使我同样地感到惊叹不已,就象我瞧见的是一件从没见过的东西似的.不过,在一位年轻姑娘笑吟吟的目光之上,又有什么东西还能比紫黑光亮的华冠也似的一头秀发更美的呢?笑容平添了几份情意,而浓密秀发的末梢上的那些澄莹的小发卷,却更接近可爱的肌体,仿佛这就是从那儿传来的乍起的涟漪,叫人看得心旌飘摇.
  她一走进我的房间,就纵身跳到床上,有时候还会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我这人有哪些地方怎么怎么聪明,以一种真诚的激情向我起誓,她宁愿死去也不愿离开我:那些日子我都在刮好脸以后才叫她来的.她属于那种不会找出自己产生某种感觉的原因的女人.一张胡子刮得很干净的脸使她们引起的愉悦,会被解释成一个在她们眼里将为她们的未来奉献幸福的男子在道德品行上的优点,但这种幸福却又会随着胡子的生长而变得黯然失色,成为莫须有的东西.
  我问她要去哪儿."我想安德烈要带我到比特-肖蒙公园去,我从没去过那儿."当然,我没法从那么些其他的话中间判断出她这句话是不是在说谎.再说,我相信安德烈会把阿尔贝蒂娜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都告诉我的.在巴尔贝克,我对阿尔贝蒂娜感到极其厌烦的那会儿,曾经半真半假地对安德烈说过:"我的小安德烈,要是我早些碰到您有多好!那样我就会爱上您的.可现在我的心已经给押在别的地方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见面,因为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情使我感到无限忧伤,只有您能帮助我,给我以安慰."谁料这几句戏言,时隔三星期之后却当了真.安德烈在巴尔贝克那会儿想必是以为我在说谎,我其实爱的是她,这会儿在巴黎,也许她也仍然是这么想的.因为对我们每个人来说,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实在是变幻莫测,所以旁人是简直没法领会其中奥妙的.而由于我知道她会把她跟阿尔贝蒂娜一块儿做些什么,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的,所以我就请她上这儿来,她也接受了邀请,几乎天天来找阿尔贝蒂娜.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心地待在家里了.安德烈曾是那伙姑娘中的一员,凭这一点,我就相信她是会从阿尔贝蒂娜身上得到所有我想知道的东西的.说实话,我现在可以真心诚意地对她说,唯有她能慰藉我的心灵,使它得到宁静.另一方面,我之所以挑选安德烈(她正好改变主意,不回巴尔贝克,留在巴黎了)跟阿尔贝蒂娜作伴,跟阿尔贝蒂娜告诉我的话也有关系,她告诉我说,在巴尔贝克那会儿,她的这位女友对我很有情意,可我一直以为安德烈那时挺讨厌我,如果我当初知道是这么回事,也许我爱上的就是她了."怎么,您对这事一点都不知道?"阿尔贝蒂娜对我说,"我们可是常拿这事开玩笑呢.再说,难道您从没注意到她说话想事都在学您的样子吗?每逢她刚从您那儿回来,事情就更是显而易见了.用不着她告诉我们她有没有跟您见过面.她这么一到,只要是刚从您那儿来的,那么从她脸上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们几个人你瞧我我瞧你的,笑得个不亦乐乎.她就象个烧炭佬,浑身从头黑到脚,却要人家相信他不是烧炭的主儿.磨坊伙计不用告诉人家他是干什么的,别人一瞧他那一身面粉,还有肩上那扛包的印儿,就全明白了.安德烈也是这样,她跟您一个模样地皱着眉头,过后又把长长的颈脖这么一扭,还有好些我说不上来的名堂.要是我从您房间拿了一本书,哪怕我走到外面去看,人家也知道书是从您这儿拿的,因为这书上有股子熏药的怪味儿.还有些事,说起来都是琐屑不起眼的小事,可是骨子里还真是些挺够意思的事儿.每当有人说到您怎么怎么好,看样子对您挺看重的,安德烈就会欢喜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