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三)-第三部-盖尔芒特家那边-第二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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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三)-第三部-盖尔芒特家那边-第二卷-第二章


  "噢,没关系的,来得及."
  她似乎觉得接完吻就起床不大好意思,出于礼貌,也应该在床上多呆一会儿,这和弗朗索瓦丝一样,絮比安请她喝酒,如果她认为不管渴不渴都应该高兴地接受时,她不敢一喝完就走,哪怕有要紧事等着她做.阿尔贝蒂娜是卑微的法国乡村妇女的化身,在圣安德烈教堂能找到这类妇女的石雕原型(这也许是我不知不觉地渴望得到她的一个原因,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以后我再讲).尽管弗朗索瓦丝不久将成为她的死敌,但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弗朗索瓦丝的影子:对客人和陌生人讲究礼貌,注意礼节,对男女结合怀有敬意.
  莱奥妮姨祖母死后,弗朗索瓦丝认为只能用同情的口吻说话,而当她看到姨婆的女儿结婚前几个月和未婚夫一起散步时不换着未婚夫的胳膊却感到很反感.阿尔贝蒂娜一动不动地躺在我身边,对我说:
  "您的头发很美,眼睛很漂亮,您长得很可爱."
  我在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了之后,又说:"您不相信我?"她回答我说:"当然相信."她说的也许是真话,不过也就是两分钟以来的事,而且只能持续几个小时.
  她同我谈我,谈我的家庭,我的社会环境.她对我说:"啊!我知道您的父母认识一些体面人物.您是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的朋友."我刚听她讲这两个名字时感到非常陌生,但我忽然想起,我确实和罗贝.福雷斯蒂埃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一起玩过,后来再没有见面.至于苏珊.德拉热,她是布朗代夫人的侄孙女,有一次,我本来要到她父母那里上舞蹈课的,甚至要在一个沙龙喜剧中扮演一个小角色,但我怕笑得太厉害而引起鼻孔出血,就没有去,因此,我一直没有看见她.那时候,我认为不过是斯万家的那位帽子上插着羽饰的女教师在苏珊父母家里教授舞蹈罢了,但也可能不是她,而是她的一个姐妹或朋友.我向阿尔贝蒂娜声明,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在我的生活中几乎不存在."这很可能,你和他们的母亲有来往,这样,你们也就有关系了.我经常在基督林茛道上遇见苏珊.德拉热,她长得挺漂亮."我们的母亲只是在邦当夫人的想象中才彼此认识,邦当夫人听说我曾和罗贝.福雷斯蒂埃在一起玩过,我似乎不给他朗诵过诗,于是就得出结论,我同他有来往是因为两家的父母亲认识.有人对我说,她每次提到我母亲的名字时,必定要说:"啊!是的,她是德拉热.福雷斯蒂埃社交圈,或某某圈子里的人",这就给我的父母打了一个受之有愧的好分数.
  此外,阿尔贝蒂娜的社会观念是极其荒唐的.她认为,在姓西莫奈的人中,书写有两个n者不仅比只有一个n的人低贱,而且比其他可能有的人都低贱.如果一个人和你同姓,但不是你家里人,你就有足够的理由蔑视他.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两个西莫奈在一次集会中,假如说在开往墓地的送葬行列中相遇,觉得有必要随便交谈几句,并且感到自己情绪很好,当有人给他们双方作介绍,他们得知对方也姓西莫奈时,会彼此善意地寻找他们之间的亲族关系.尽管毫无结果.但这仅仅是例外.有许多人是不值得尊敬的,可我们却无视这一点,或者对此毫不在乎.但是,如果因为我们和他们同姓而造成把寄给他们的信交给我们,或者相反,把寄给我们的信交给他们,我们就会对他们的价值产生怀疑,而这种怀疑往往被证明是正确的.我们害怕搞混,若有人同我们讲起他们,为避免和他们搞混,我们会厌恶地撇撇嘴.如若在报上看见我们的姓戴在他们头上,会觉得他们窃取了我们的姓,社会其他成员犯罪与我们毫不相干.可同姓人犯罪,会让他们罪加一等.我们仇恨其他一切姓西莫奈的人,这种仇恨不是孤立的,而是祖辈传下来的,因而变得格外强烈.到了孙子一辈,只记得爷爷对其他姓西莫奈的人常常蔑视地撇撇嘴,但不知其中原委: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仇恨始自一起谋杀案,他们也会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两个非亲非故的西莫奈结婚(这种事时有发生),前隙才算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