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三)-第三部-盖尔芒特家那边-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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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三)-第三部-盖尔芒特家那边-第一卷


  天气突然又转冷了."出去?出去干什么?找死呀?"弗朗索瓦丝说,因为这个星期她的女儿.兄弟和卖肉的侄女都到贡布雷去了,她宁愿呆在家里.况且,她是我莱奥妮姨婆的物理说的最后一个信徒,我姨婆的这个理论对她多少还有影响,因为,她在谈到这个不合时宜的倒春寒时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上帝还没有息怒."对她的抱怨,我只是无精打采地付之一笑.她的预言丝毫也不使我感兴趣,因为无论如何我会有好天气的.我仿佛已经看见菲埃索尔市(意大利城市,位于一座山上,是古代伊特鲁立亚,继而是罗马的文化发源地.)的山顶上初升的太阳发出万道光芒,我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浑身暖洋洋;眩目的光线刺得我眯缝着眼睛,象是在微笑;眼睑犹如用洁白的大理石做成的长明灯,弥漫着淡淡的红光.我仿佛又听见了意大利的钟声,不仅如此,意大利也仿佛随着钟声来到我的身旁.我一定能手捧鲜花,庆祝我意大利之行周年的纪念日的,因为自从巴黎出现倒春寒,林荫道上的栗树.梧桐树和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树,仿佛浸没在凛冽的寒风中,可是古桥的水仙花.长寿花和银莲花却迎着寒风吐出了嫩芽,就象养在净水中的娇花.记得有一年,当我们为封斋期结束后的旅行做准备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父亲说,听了A.J.鲍罗季诺先生的话,他现在才知道德.诺布瓦先生和他在盖尔芒特府上相遇时是要到哪里去.
  "他是去拜访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他同她很熟,我从前一点也不知道.看来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一个非凡的女人.你应该去看看她,"他对我说."此外,我感到很吃惊.他同我谈德.盖尔芒特先生时,就象在谈一个非常高雅的人,可我还一直以为他俗不可耐呢.据说他见多识广,情趣高雅,其实,他不过只是为他的姓氏和婚姻感到骄傲罢了.此外,照诺布瓦的说法,他很有地位,不仅在这里,而且在全欧洲.据说奥皇.俄皇都把他当朋友看待.诺布瓦老头对我说,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很喜欢你,你在她的沙龙里可以结识许多用得着的人物.他在我面前可是把你夸奖了一番.你会在她那里遇见他的,哪怕你想写书,也可以让他给你出出主意嘛.我看你将来不会干别的事情了.别人可能认为当作家前程远大,我呢,本来我是不主张你干这一行的,可你马上就要成大人,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因此不应该阻止你按照自己的爱好选择职业."
  唉,要是我能动手写就好了!可是,不管我在什么条件下开始写作(就象我开始打算不喝酒,打算睡午觉,睡好觉,养好身体一样),在狂热的.井井有条和兴致勃勃的情况下写作也好,或为写作而取消散步,推迟散步,把散步当作一种奖赏,身体好的时候每天写一小时,身体不好不得不呆在家里时也用来写作,总之,我作了种种努力,可结果注定是一张只字未写的白纸,就象变纸牌戏法一样,不管你事先怎样洗牌,最后注定要抽到魔术师迫使你抽的那张牌.我被习惯牵着鼻子走,习惯不工作,习惯不睡觉,习惯睡不着.习惯无论如何是要得逞的.如果哪天我不违抗习惯,让习惯从偶然出现的情况中找到借口,为所欲为,那么这一天我就能马马虎虎地过去,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天亮前我还能睡几小时,我还能读几页书,酒也不会喝得太多;可是如果我违抗习惯,非要早点上床睡觉,强迫自己只喝水不喝酒,强迫自己工作,那么习惯就会大发雷霆,会采取断然措施,会让我生病,我不得不喝更多的酒,两天都睡不着觉,甚至连书都不能看了,于是我决定下次要更合乎情理,也就是对自己更没有节制,就象一个遭到拦路抢劫的人,因为怕被杀害,索性让人抢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