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二)-第二部-在少女们身旁-第二卷
常常,我们未返回,太阳就已落山.我将天上的月亮指给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看,腼腆地背诵出或夏多布里昂,或维尼,或维克多.雨果的美丽诗句:"它将忧郁的古老秘密撒下来",(这是夏多布里昂在《阿达拉》中的诗句.)或"象迪亚娜在泉边那样哭泣"(这是维尼《牧羊人之家》中的倒数第二句.),或"暗影如新婚之夜,庄重而崇高."(这是维克多.雨果《世纪传说》中《沉睡的布兹》中的诗句.)
"你觉得这些诗句很美,是吗?"她问我,"'天才,,象你所说的那样?我告诉你吧,我看见人家现在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总感到很奇怪.而这些先生的朋友们,虽然一面也充分肯定他们的长处,却也首先拿这些事情开玩笑.从前不像现在这样滥用天才这个词.如今,如果你对哪一个作家说,他只有些才华,他会把这当成是一种污辱.你刚才给我背诵了夏多布里昂先生关于月光的一个长句子,我可反对,我有我的道理,你马上会明白.夏多布里昂先生常到我父亲家里来.单独跟他相处时,他非常令人愉快,因为这时他很纯朴,逗人开心.可是客人一多,他就开始装腔作势,变得十分可笑.在我父亲面前,他宜称是他将辞职书摔到了国王的脸上,并且指导教皇选举会.他忘了,是他亲自托我父亲去向国王求情再次启用他,我父亲也曾亲耳听到他对选举教皇发出那些疯狂的预言.关于这个颇有名气的教皇选举会,应该听听布拉加斯先生的话,他跟夏多布里昂先生可不是一样的人(教皇列昂十二世于1829年去世.当时夏多布里昂为驻罗马大使,对选举新教皇极为关切.德.布拉加斯当时为驻拿不勒斯大使,对选举新教皇亦极关切.最后是红衣主教卡斯蒂格里奥尼当选,成为教皇庇护八世.).至于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关于月光的那几句话嘛,在我们家完全成了一种负担.每次城堡四周月光明亮时,如果有新来乍到的客人,总是建议他晚餐后带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出去换换空气.待他们回来时,我父亲一定会把客人拉到一边,对他说:
'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口若悬河吧?,
'噢,是的.,
'他跟您谈月光.,
'对,您怎么知道呢?,
'等一下,难道他没有对您说......,于是父亲背出那个句子.
'对对,可这是怎么个秘密呢?,
'他甚至还与您谈到罗马乡间的月光.,
'您简直是巫神嘛!,
我父亲并不是巫神,而是德.夏多布里昂先生不论对谁都上那一盘现成菜."
听到维尼的名字,她笑起来.
"就是那个总说:'我是阿尔弗莱德.德.维尼伯爵,的人.是伯爵也好,不是伯爵也好,这丝毫无关紧要嘛!"
说不定她认为还是多少有点紧要的,因为她接着这样说下去:
"首先,我不敢肯定他就是伯爵.不论怎么说,他出身很寒微,这位先生在他的诗里曾提到他的'绅士顶饰,(引自诗作《思想纯正》.).对于读者来说,这格调多么高雅,多么有趣!这就像缪塞身为巴黎的普通市民而大肆夸张地说什么:'武装我帽子的金雀鹰,(引自诗作《致阿尔弗莱德.达戴先生》.)一样.一个真正的贵族大老爷从来不说这类的话.不过,至少缪塞作为诗人还是有才华的.可是德.维尼先生,除了他的《圣克-马尔斯》以外,别的作品,我从来就一点也看不进去,枯燥无味会叫书从我手里掉下去.莫莱先生既有风趣又很机灵,而德.维尼却没有,莫莱让他进了法兰西学院可把他安排得够好的.怎么,你没有读过他的演说?那可是狡诈和狂妄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