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二)-第二部-在少女们身旁-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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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二)-第二部-在少女们身旁-第二卷


  我早就看出斯万太太不记得布洛克的名字,既然她对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名字,而且她将我的同学视为某一个部的随员.后来我也从未想过要打听打听他是否进过那个部做事.但是,照斯万太太那时对我所说,布洛克曾经请人将自己介绍给她.那布洛克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我简直惊讶得呆若木鸡,半天回答不上那问话来.
  "不管怎么样,我恭贺你,"他对我说,"你大概跟她没有搅在一起.在那之前几天,我在环城火车上遇到她.她同意垂青你的奴仆,为他宽衣解带.我从未度过那样美好的时刻.不巧,我们刚要制订各种措施以再次见面时,有一个她认识的人不识时务,在倒数第二站上了车."
  我一言不发,似乎这使布洛克先生感到不快.
  "我希望借助于你得知她的地址,"他对我说,"并且每周数次到她家去品尝厄洛斯(厄洛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爱神,即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的快乐,神仙们也珍视这种快乐的.不过我并不坚持,既然你装模作样要为一个职业妓女保密.她在巴黎和日角之间,一连委身于我三次,而且非常风流.哪天晚上,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这次晚餐之后,我又去看望布洛克.他来访问我,可我出去了.他要求见我时,被弗朗索瓦丝看见.虽然他来过贡布雷,但是不巧,弗朗索瓦丝直到那时从未见过他.所以她只知道一位我认识的"先生"来看过我,她不知道"为何而来",那个人衣着一般,并没有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弗朗索瓦丝对社会的某些看法我一直是搞不大懂的,可能一部分看法是建立在对一些词义的混淆上.一些名词,她有一次把这个当成那个,从此一直混淆下去.这些事我很清楚,很久以来在这些情况下我已经不再费力气去琢磨,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其实是白费力气地去研究一下,布洛克这个姓对弗朗索瓦丝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刚对她说,她远远看见的那位青年人是布洛克先生,她便后退了几步.她是那样的惊讶,那样的失望!
  "怎么?布洛克先生,就这样?!"她惊恐万状地大叫起来,似乎一个如此有威望的人物应该具有一种外表,"叫人立即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地球上的大人物.她就像觉得一个历史人物名不副其实一样,用激动而又使人感到全球怀疑主义即将萌芽的口气反复地说:"怎么?布洛克先生就这样!啊!看见他,可真想不到他就是!"她那模样,似乎对我怀恨在心,好像是我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过高树立了"布洛克的形象.不过她还是好心地加了一句:"嘿,就算他是布洛克先生吧,我家先生可以说自己和他一样俊."
  她对圣卢喜欢得不得了.过了不久,她也经历了一场性质不同的幻想的破灭,但持续的时间较短:那就是她得知圣卢是共和主义者.例如谈到葡萄牙王后时,她说"阿梅莉,菲利浦的妹妹,(这里是指德.巴里斯伯爵的女儿阿梅莉.德.波旁-奥尔良,她生于1865年,1886年嫁给卡洛斯王子.1889年卡洛斯一世登上王位,她成为葡萄牙王后,至1908年其夫被暗杀.她的哥哥菲利浦是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浦的侄子.),口气不大恭敬,但对老百姓来说,这是最高的恭敬.虽然如此,弗朗索瓦丝仍是个保王党.但是,一位侯爵,一位使她头晕目眩的侯爵赞成共和国,她似乎觉得太不可思议.她对此很为气恼,就象我送她一个盒子,她以为是金的,对我千谢万谢,后来珠宝商向他揭示说这个盒子只不过是镶金的,她很气恼一样.她立即收回了自己对圣卢的尊重.不过很快又还给了他,因为她考虑过了:作为圣卢侯爵,他不可能是共和主义者.他是出于利害考虑,只装装样子,因为从现在掌权的政府来说,这样可以给他带来许多好处.从这天起,她对圣卢的冷淡,对我的气恼都停止了.她谈起圣卢时,总是说,"他是个伪君子",并善意地舒畅地微笑着,叫人完全明白,她又和第一天一样"看重"他,而且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