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中)-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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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中)-第三章


    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掩上了房门.又过了半个钟头的样子.拉斯科利尼科夫睁开眼,把双手垫在头底下,仰面躺着......
    "他是谁?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人是谁?那时候他在哪儿,看到过什么?他什么都看到了,这是毫无疑问的.当时他站在哪儿,是从哪里观看的?为什么只是到现在他才从地底下钻出来?他怎么能看得见呢,......这可能吗?......嗯哼......"拉斯科利尼科夫继续想,身上一阵阵发冷,一直在发抖,"还有尼古拉在门后拾到的那个小盒子:这也是可能的吗?物证吗?只要稍有疏忽,就会造成埃及金字塔那么大的罪证!有一只苍蝇飞过,它看到了!难道这可能吗?"
    他突然怀着极端恶劣的心情感觉到,他是多么虚弱无力,的确虚弱得厉害.
    "我应该知道这一点,"他苦笑着想,"我怎么敢,我了解自己,我有预感,可是我怎么竟敢拿起斧头,用血玷污我的双手呢.我应该事先就知道......唉!我不是事先就知道了吗!......"他绝望地喃喃低语.
    有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呆呆地只想着那一点:
    "不,那些人不是这种材料做成的;可以为所欲为的真正统治者,在土伦击溃敌军,在巴黎进行大屠杀,忘记留在埃及的一支部队,在进军莫斯科的远征中白白牺牲掉五十万人的生命,在维尔纳说了一句语意双关的俏皮话,就这样敷衍了事;他死后,人们却把他奉为偶像,......可见他能为所欲为.看来这些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青铜铸就的!"
    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想法几乎使他大笑起来:
    "一边是拿破仑,金字塔,滑铁卢,另一边是一个可恶的十四等文官太太,一个瘦弱干瘪的小老太婆,一个床底下放着个红箱子.放高利贷的老太婆,......这二者相提并论,那便是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吧,他怎么会容忍呢!......他岂能容忍!......美学不容许这样,他会说:'拿破仑会钻到'老太婆,的床底下去?唉!废话!......,"
    有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说胡话:他陷入了热病发作时的状态,心情兴奋极了.
    "老太婆算什么!"他紧张地.感情冲动地想,"老太婆,看来这也是个错误,问题不在于她!老太婆只不过是一种病......我想尽快跨越过去......我杀死的不是人,而是原则!原则嘛,倒是让我给杀了,可是跨越嘛,却没跨越过去,我仍然留在了这边......我只会杀.结果却发现,就连杀也不会......原则?不久前拉祖米欣这个傻瓜为什么在骂社会主义者?他们是勤劳的人和做买卖的人;他们在为'公共的幸福,工作......不,生命只给了我一次,以后永远不会再给我了:我不愿等待'普遍幸福,.我自己也想活着,不然,最好还是不要再活下去了.我只不过是不愿攥紧自己口袋里的一个卢布,坐等'普遍幸福,的到来,而看不见自己的母亲在挨饿.说什么'我正在为普遍的幸福添砖加瓦,因此我感到心安理得.,哈......哈!这是什么理论?要知道,我总共只能活一次,我也想......唉,从美学的观点来看,我是一只虱子,仅此而已,"他补充说,突然像疯子样哈哈大笑起来."对,我当真是一只虱子,"他接着想,幸灾乐祸地想与这个想法纠缠不休,细细地分析它,玩弄它,拿它来取乐,"单就这一点来说,我就是一只虱子,因为第一,现在我认为我是只虱子;第二,因为整整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打搅仁慈的上帝,请他作证,说是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肉体上的享受和满足自己的淫欲,而是有一个让人感到高兴的崇高目的,......哈......哈!第三,因为我决定在实行我的计划的时候,要遵循尽可能公平合理的原则,注意份量和分寸,还做了精确的计算:在所有虱子中挑了一只最没有用处的,杀死了它以后,只从她那儿拿走为实现第一步所必须的那么一点点钱,不多拿,也不少拿(那么剩的钱就可以按照她的遗嘱捐给修道院了,哈......哈!)......因此我彻头彻尾是一只虱子,"他咬牙切齿地补上一句,"因此,也许我本人比那只给杀死的虱子更卑鄙,更可恶,而且我事先就已经预感到,在我杀了她以后,我准会对自己这么说!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恐惧能与这个相比吗!噢,下流!噢,卑鄙!......噢,我对'先知,是怎么理解的,他骑着马,手持马刀:安拉吩咐,服从吧,'发抖的,畜生!'先知,说得对,当他拦街筑起威—力—强—大的炮垒,炮轰那些无辜的和有罪的人们的时候,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服从吧,发抖的畜生,而且,不要期望什么,因为这不是你的事!......噢,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决不会宽恕那个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