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叶妮.格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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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叶妮.格朗台

  "还没来."格朗台回答道.

  "他们还会来吗?"老公证人扮了个鬼脸,问道.他那张布满麻坑的脸像一把漏勺.

  "我想会来的."格朗台太太肯定地说道.

  "你们的葡萄收完了吗?"德.蓬丰庭长问格朗台.

  "都收完了!"葡萄园主说着,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走,而且像他说"都收完了"那句话那样,得意地挺了挺胸.从跟厨房相通的过道那边的门看过去,他瞅见娜农坐在炉灶旁,点了一支蜡烛,准备绩麻,有意不来打搅主人们过节."娜农,"他踱到过道里说道,"请你把灶火.蜡烛熄灭,到我们这里来好吗?天晓得!客厅里多的是地方,还怕挤不下你吗?"

  "可是,先生,您有客人呀."

  "你哪点比不上他们?他和你们都是上帝平等地创造的."

  格朗台又回到庭长面前,问道:

  "你田地里的收成全部卖出去了吗?"

  "没有,说实话,我存心不卖.现在酒价固然不错,放上两年,还会更好.您知道,地主们都发誓要推行按质议价.今年,比利时人占不了咱们的便宜了.他们这回不买,嘿!下回还得来买."

  "不错,可是咱们得齐心."格朗台的语气,让庭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会暗地里谈生意吗!"克吕旭心里暗想.

  正在这时,一声门锤宣告德.格拉珊一家三口驾到;格朗台太太只好打断同克吕旭神父刚开了头的话题.

  德.格拉珊太太是那种矮小.活泼的女人.她圆头圆脸,白里透红,多亏内地那种修道院式的饮食起居以及恪守妇道的生活习惯,虽然已四十上下,倒还保养得不显老.这种女人就像晚春时节迟开的玫瑰,花瓣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气,香味也很淡薄.她的穿戴非常讲究,款式都是从巴黎摘来的,索缪城里的时装拿她当标准,她还常常在家里举行晚会.他的丈夫在帝国禁卫军中当过军需官,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受了重伤,退伍回家;他对格朗台虽然很看重,但他始终保持着豪迈的军人气质.

  "您好,格朗台."他说着,向葡萄园主伸过手去,并且端起架子,他一向用这种架子来显示比克吕旭叔侄优越."小姐."他招呼过格朗台太太之后,又对欧叶妮说,"您总是又漂亮又娴静,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想出别的方法祝您得到什么美德."说罢,他从听差的手里接过一只小礼盒,送给欧叶妮,盒子里装着一株好望角的石南花,最近才由人带到欧洲来,真是罕见之物.

  格拉珊太太亲热的吻了吻欧叶妮,握着她的手,说:"我的一点小意思,让阿道尔夫献给你."

  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走到欧叶妮的跟前,亲了亲她的面颊,献上一只镀金针线盒;虽然盒面纹章考究,并且刻上了哥特体的两个字母,代表欧叶妮.格朗台的姓名,看起来做工精巧,其实是件十足的膺品.这青年面色苍白.模样娇弱,举止相当文雅,外表腼腆;他去巴黎学法律,最近除了膳宿之外,竟然花掉上万法郎.欧叶妮打开针线盒,感到万分惊喜,那是一种让女孩子脸红.高兴得止不住混身哆嗦的快乐.她转头望望父亲,像是问父亲,能不能收下这份厚礼.格朗台先生说:"收下吧,女儿!"那语调简直可以让一个演员顿时感到成为名角.克吕旭叔侄三人看到守财奴的独女用这样快活.这样兴奋的目光盯住阿道尔夫.德.格拉珊,就像得到无价之宝一样,不禁目瞪口呆.德.格拉珊先生给格朗台抓了一撮烟,自己也捏了一些塞进鼻孔,抖了抖落在蓝色上衣扣眼边荣誉团勋章绶带上的烟末,然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克吕旭叔侄,那表情仿佛说:"瞧我这一手!"格拉珊太太向蓝花瓶里克吕旭叔侄带来的鲜花好一番打量,好像在寻找那三位还带来什么礼物似的,那表情跟喜欢取笑的女人有意装糊涂一样.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情况下,克吕旭神父离开围坐在炉火前的众人,径自和格朗台走到客厅的那一头,离格拉珊夫妇最远的窗子边,凑到守财奴的耳朵边说:"那几位简直把钱往窗外扔.""那有什么,反正是扔进我的地窖."葡萄园主回答道.

  "您就算想给女儿打造一把金剪子,您完全付得起的."神父说.

  "我给她的东西比金剪子还贵重."格朗台说道.

  "我那位宝贝侄儿真是笨极了."神父望着庭长,心里这样想道.只见庭长乱蓬蓬的头发,把发紫面皮的相貌弄得更难看了."他就不会想出更新奇的花招,惹欧叶妮开心呢?"

  "格朗台太太,咱们打牌玩吧."德.格拉珊太太说道.

  "今天人都到齐了,够开两桌呢......"

  "既然今天是欧叶妮的生日,你们都玩摸彩的游戏吧."格朗台老爹说,"让两个孩子也参加."老箍桶匠从不参加任何赌局,所以他指的是自己的女儿和阿道尔夫."来吧,娜农,摆桌子."

  "我们来帮你摆,娜农小姐."德.格拉珊太太高兴地说.她为博得欧叶妮的欢心而开心极了.

  "我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财主的独女对她说."我哪儿也没有见到那样漂亮的东西."

  这是阿道尔夫从巴黎带回来的,并且还是他亲自挑选的呢."德.格拉珊太太附在身边.

  "好,由你干去,诡计多端的鬼婆娘!"庭长心想,"一旦你有官司落到我的手里,你也罢,你丈夫也罢,你们决不会有好下场."

  公证人坐在一旁,神情泰然地望着神父,心想:"德.格拉珊一家白费劲.我的财产,加上我老兄的财产和侄儿的财产,加在一起有百十来万.格拉珊总共还不到这数的一半.他们也有女儿要出嫁,他们愿送什么礼就送吧.格朗台的独生女儿和她受下的礼物迟早都会落到我们的手里."

  八点半,两张牌摆好了.漂亮的德.格拉珊太太总算把儿子安排到欧叶妮的身边.这一幕的登场人物外表平平淡谈,其实都一心在想着钱.各人手里拿着标有号码的花纸板和蓝色玻璃骰子,仿佛都在听老公证人说笑话......他每抽一个号总是要开句把玩笑,......其实都在想格朗台的几百万家财.老箍桶匠洋洋自得地看看德.格拉珊太太帽子上的粉红色羽毛和款式新潮的衣着,看看银行家威武的面孔,又看看阿道尔夫,看看庭长.神父和公证人,心中不禁想道:"他们全都是看中我的钱才来的,为了我们女儿,他们来这里受罪,活该!我的女儿才不会嫁给他们这号人呢.他们只不过是我用来钓大鱼的铁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