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封信
于丽的情人致陶尔勃夫人
亲爱的表姐,现在我要向您谈谈歌剧院,因为虽然在您信里不曾提到过它,而于丽也为您保守秘密,但我知道她从哪儿来的这种好奇心.我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曾到那里去过一次;为了您我又到哪儿去了两次.您接到这信后我请求您答应我了却了这笔帐.为您服务,我还可以再到那儿去打呵欠.受罪.苦闷;然而要在那儿打起精神细心察看,这我可办不到了.
在向您说明我对这著名剧院的看法之前,我先向您转述这里人们对它的意见;如果我看错的话,行家的判断可以纠正我的看法.
巴黎歌剧院据认为是巴黎在人类艺术创造上最豪华.最迷人.最美妙的剧院.人们说它是路易十四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对于这重大的话题每个人不能那么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在这里除了音乐和歌剧院,大家对一切都可以争论;对于这唯一的一点出言不慎会有危险.法国的音乐保持着一种极严厉的镇压制度,对于所有来到这国家的外国人,人家第一桩事是以教导的形式暗示:全体外国人都同意世界上没有象巴黎歌剧院那么美丽的东西.事实是,最审慎的人都默不作声,而只在自己人之间才敢发笔.
然而应该承认在巴黎歌剧院,人们不惜耗费巨资,不仅演出一切自然的奇迹,而且还演出许多其他更大的.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奇迹;而且波普(波普(Alexander pope 1688—1744):英国诗人.散文作家.......译注)所说人们在那里看到的乱烘烘的天神.小妖精.魔鬼.国王.牧羊人.仙女.狂怒.快乐.火焰.吉加舞.战争.舞会的那番话肯定是想用来表示这种奇怪的戏剧的.
这种如此优美和很整齐的集合体,被看成是实际包含着它表演的一切.看到出现一所寺院,人们便肃然起敬;而只要出现漂亮的女神,正厅里的观众就有一半的异教徒.这里的观众比法兰西喜剧院的观众较为随便.这些同样的观众,他们不能把喜剧演员看做他所演的角色,在巴黎歌剧院里则不能把演员跟他的角色分开.仿佛人们的理智在抵抗合理的幻觉,而只有当它是荒谬和粗糙的时候才会接受它,或者也许天神比英雄对于他们比较容易想象.丘比特的形象比我们这里的并不一样,它的模样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加给它;然而卡东却是一个人,因此能有多少人有权利说他曾存在过?
因此这里的歌剧院的剧团不象他处那样是为了给观众演出而受雇的团体;不错,那是接受观众的钱和登台演戏的人们;但这一切改变了性质,因为这是个皇家音乐学院,是一种在本身业务上的终审判决,并且不受其他法规和正确性约束的最高法院.(如果把话说得更显豁些,那么这种观察就更正确;但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有偏见的,所以我应该沉默.在人治比法治占优势的地方,我们应该忍受不公正的决定.......卢梭原注)表姐,请看,在某些国家里,事情主要靠文字,头头是道的话可使最不公道的事成为公道的.
这尊贵的学院的成员不能降低身分:他们相反地是被开除出教的,这正好同其他国家的习惯相反;但可能因为有所选择,他们更喜欢的是贵族和被逐出教会的人而不喜欢平民和教徒.我在舞台上看到过一个现代的骑士(这个现代的骑士是德.夏塞(de Chassé),他是著名的歌唱性男低音.卢梭对他的看法不是始终一致的,因为他在他的《音乐词典》的《演员》条目里对他有最高的赞誉.......原书编者注),他对自己的职业的骄傲跟从前那个不幸的拉贝利于斯对自己职业的屈辱不相上下(被专横的人胁迫而登上舞台,他用十分感人并很能煽起所有正直的人对那个如此夸耀的凯撒表示忿怒的诗句,以悲叹自己的命运道:"我在光荣地生活了六十年之后,我今晨离开了罗马骑士之家,我今晚作为丑角演员回到这里来.呜呼!我真不如从前就死掉的好.命运呀!假如我有一天命该出丑,你为什么不迫使我正当我青春精力旺盛时),虽然他这样做是由于受到压力,而且只不过朗诵他自己的作品.因此古时的拉贝利于斯在竞技场上不能再坐到罗马骑士中间的位置上去,而现在的新人则每天能坐
期至少能留给我一个可爱的形态!然而现在我来展现给罗马人民的废物堆上的,是多么悲惨的东西!一个就要消失的声音,一个羸弱的身躯,一具尸体,一个活动的坟墓,它没有我而只有我的名字".他在这种情况下朗诵的整个序曲,被高贵的自由......他以此来报复他的凋谢的荣誉......所激怒的凯撒对他的不公平,他在竞技场上受到的侮辱,西塞罗对他的耻辱的讥刺的卑劣,拉贝利于斯给予他以机智和辛辣的答复,这一切都由奥吕-盖勒③给我们保存下来了;我认为这是他那乏味的集子中最奇妙和最有趣的片断.......卢梭原注
③ 卢梭有这里说的事实是在马克劳勃(Macrobe)而不在奥吕-盖勒的书里.此外,根据马克劳勃所述,引起拉贝利于斯反驳的西塞罗的话似乎并没有卢梭指摘的卑劣的侮辱的性质.......原书编者注到法兰西喜剧院的长椅的国内第一等显贵中间的座位上;而且人们在罗马永远听不到如此恭敬地讲说罗马人民的威严,有象人们在巴黎讲说巴黎歌剧院的威严的那种情况.
这些便是我收集到的关于这辉煌的戏剧方面人家的谈话;现在我对您谈谈我自己所看到的.可以设想一个宽十五尺和跟它相当的长度的匣子;这匣子就是舞台.人们在它两头隔开一定距离放置一些可以开阖的屏风,它们上面粗糙地画着演出要表示的事物.后面背景是个画着同样东西的巨大的幕,它往往总是洞穿的和撕破的,它按照配景表示地面上的深坑或者天上的窟窿.每个在舞台后面经过和碰着幕布的人,在摇晃它时会产生一种地震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天空由某些浅蓝的.挂在棍子或绳子上的破烂布条,象洗衣妇的晾竿来表示.太阳(因为人们有时看得到)是放在灯罩里的火炬.天神和女神的马车是用四根木条组成的框架象秋千一样悬挂在一根粗绳上;在那些木条之间是一块斜的木板,上面坐着天神,前面挂着一块画得乱七八糟的粗布,当做那优美的马车的云彩.在这玩意儿下面,可以看见两三枝臭味难闻的和结了烛花的蜡烛在照明,当戏里的角色在秋千上摇晃着活动和喊叫时,蜡烛平静地冒着烟:这是敬神的香烟.
由于马车是歌剧院的道具中最重要的部分;从这上面,您可以判断其他的东西.那汹涌的大海是由蓝色粗布或纸板的长幻灯组成的,人们把它们用平行的铁钎穿起来,并由儿童们来转动.雷声是由人们在舞台的地板上推动沉重的大车形成,它也并不是那种有趣的音乐的最不动人的道具.闪电是用几撮树脂,人们把它们淋到火炬上形成;霹雳是烟火顶上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