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漪丝第三卷-21

儿童资源网

新爱洛漪丝第三卷-21

  这些同样的诡辩家问道,生命能否是个祸端.考虑到它充满了这么一大堆谬误.苦恼和罪恶,人们还不如试图发问:它可是个福祉.罪恶不断地围攻最有德行的人;他生活的每分钟随时都准备着成为恶人的猎物或者自己成为恶人.战斗和受苦,这便是他在世上的命运;作恶和受苦,这便是无道的人的命运.在其他一切方面,他们之间各不相同,只有生活的苦难是他们的共同之处.如果您需要权威和事实,我可以为您引述些神谕.智者的回答.为死亡褒奖的道德的行为.我们且把这一切放下不谈,阁下,我现在要跟您交谈,我要问您,世上的智者主要在忙些什么?还不是可以说在专心致志集中到他的灵魂的深处,并力图在自己生活中成为死人.理性为使我们避免人类的祸端所能找到的唯一方法,岂不是摆脱尘世的扰攘和我们自身一切无常的东西,从事内心的沉思冥想,使心灵超脱到高度入定的境界?如果我们的激情和错误造成我们的不幸,我们应当怎样热烈追求那使我们大家都能得到解脱二者的办法!那些由于淫欲而如此荒唐地增加自己苦痛的好色之徒在做什么?他们可以说由于生命在地上的发展而在消灭他们的存在;他们由于风流韵事的数量而增加了他们锁链的沉重;他们没有一种享乐不为他们准备下千百种苦楚的贫困:他们越感觉到,也就越痛苦;他们陷入生活中越深,也就越显得不幸.

  然而总的说来,如果有人认为一个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爬行是种福祉,我对此表示同意:我并不主张整个人类应当取得共同协议去牺牲自己并把世界变成一个大坟墓.有一些,对,是有一些太出格的不幸者,出格到不去走共同的道路,绝望和痛苦的受难对于这号人都是大自然的护照:他们也像希腊诡辩家包西道尼乌斯(关于包西道尼乌斯的轶事见于西塞罗的《多斯古拉纳谈话录》.......译注)一样荒谬地相信他们的生命是种福祉,而后者受痛风病的折磨,却否认痛风病是种祸殃.只要我们生活过得好时,我们便十分渴望生活,而只有极端的坏的感觉才能战胜我们的这一愿望:因为我们大家都从大自然接受对死的极大恐惧,而这种恐惧掩盖了在我们眼中的人生惨状.人们在决心离开这生活之前,已长期忍受这种艰难和痛苦的生活;可是当对生活的厌倦一朝战胜了对死的恐怖,那么生活肯定是个巨大的祸殃,而人们也就不能太早地从中获得解脱.这样,人们虽然不能确切规定生活在哪里不再是福祉的划分点,但至少能很有把握地知道,它早在给我们显示出是祸殃以前就已经是这样;而在一切有识之士那里,弃绝生活的那权利总是在许多尝试以前就存在了.

  这还不全面:在否认生活能是祸殃以便剥夺我们解脱它的权利之后,他们接着又说它是祸殃,为了好责备我们不能忍受它.按照他们的意见,摆脱生活的痛苦和艰辛是种卑鄙行为,也只有懦夫才去自杀.啊,罗马!世界的征服者,帝国给了你怎样的懦夫的部队!阿丽(阿丽:罗马贵妇,丈夫彼特参与反对皇帝克拉夫其亚(公元前10—公元54年)的活动,失败后被判决自杀.阿丽为鼓励丈夫的勇气,用剑自刺其胸,然后拔剑交其夫并说:"彼特,并不痛".......俄译注).爱波尼娜(爱波尼娜:高卢首领萨皮纳的妻子,萨率众抗击罗马人失败后被处决.爱波尼娜自愿一同受戮.......俄译注).吕克莱丝(吕克莱丝:罗马名媛.她被罗马皇帝傲慢者塔尔奎尼的儿子侮辱后自杀.激怒的人民推翻了皇帝,罗马恢复了共和国(公元前510年).卢梭就此题材写了未完成的悲剧.......俄译注)虽然都在其中;但她们都是妇女;但是勃鲁多斯呢,但是加西乌斯呢,还有你这位同诸神分享那整个震惊的世界的尊敬.伟大和神圣的卡东,你那威严和神圣的形象以庄严的信念鼓舞着罗马人并使暴君们战栗,你那些骄傲的崇拜者想不到有一天在一所学院的满是灰尘的角落里,竟有可恶的雄辩家们会证明你仅仅是个懦夫,因为你拒绝承认幸运的罪恶比带镣铐的美德优越!现在的作家们的气魄和伟大,你们是何等崇高,而他们手里拿着笔十分勇敢!可是请告诉我,勇猛而坚强的英雄,您如此勇敢地逃离战斗以便更长久地承受生活的苦难,当一块燃烧着的木柴正掉在这只雄辩的手上时,您为什么如此迅速地把手缩回去?什么!您胆怯,不敢忍受火的灼热!您说没有东西迫使我忍受燃烧着的柴火.那么我,谁迫使我忍受生活呢?在上帝看来,难道一代人要比一茬麦秸更有价值?这两者还不同样是它的创造物?

  坚定地忍受无法避免的祸端无疑要有勇气,但只有疯子才会自愿忍受自己不做坏事就可避免的祸端,而且忍受没有必要的祸端常常是个极大的祸端.那个不知道运用一种迅速的死来解脱痛苦的生活的人,就像那个宁愿让一个伤口恶化而不肯让外科医生动手术的人一般.尊敬的巴利骚(巴利骚:里昂的外科医生,一个重视荣誉的人,好公民,诚恳和慷慨的朋友,常被有幸受他恩德的人所忽略但不会被忘却的朋友.......卢梭原注

  卢梭在他的《忏悔录》第七卷里很赞扬巴利骚.......原编者注),请来把我这只要我命的腿截掉:我将看你动手术而不会皱眉头,我也将让因为不敢忍受同样手术而一任自己的腿腐烂的勇士把我当作懦夫对待.

  我承认,有些对别人的义务,不是每人都能自己支配的;然而相反地,有多少义务在支配人?一个法官维系着国家的安全,一个家庭的父亲负担着自己子女的衣食,一个无力还债的债务人将使他的债主破产,他们不顾一切地拼命尽他们的义务;有成千上万种社会的和家庭的关系迫使一个不幸的正派人忍受着生活的不幸,以避免成为不正派这一更大的不幸,因此在一切其他完全不同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允许牺牲一大群不幸者而保全一个只对不敢死的人有利的生命呢?一个衰老的野人对背着自己而在重负下弯腰的儿子说:"杀死我吧,我的孩子;那边都是敌人:跟你的弟兄们一起去战斗,去救你的孩子们,不要让你的父亲活着落到那些吃自己亲属的人的手里."饥饿.不幸.灾难,这些比野人更坏的家中的敌人,可以让一个残废的不幸者躺在床上消耗一家勉强维持生存的面包,一个完全无用.老天爷只使他在地上孤独生活,他的可怜的存在不能产生任何福利,他的抱怨令人厌烦,他的苦难毫无用处,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至少有离开这种生活的权利呢?

  阁下,请估量一下这些议论,集中所有这些理由,您就可以发现,它们归结为一个最简单的自然的权利问题,有头脑的人对之决不会认为有疑问.的确,为什么会容许治好痛风病而不是治好生活?在我们身上这二者岂不都来自同一只手吗?如果死是艰难的,这有什么说的?药物吃起来会愉快吗?多少人宁愿死而不愿治病!证明大自然对这两者一样厌恶.那么谁给我证明,服药治愈小毛小病比自杀解脱不治之症更可容许,还有用奎宁治疗疟疾比用鸦片治疗结石症更少罪孽.如果我们看目的,这两者都是为我们解除苦痛;如果我们考虑方法,两者同样自然;如果我们从恶心方面考察,那么这二者都有;假如我们观测上帝的意志,那么人们要对抗的岂不都是它赐给我们的祸端?人们要摆脱的哪一样不出自它手所给我们的痛苦?上帝的权力所达到的界限在哪里,人们可以合法地抵抗的界限又在哪里?因为一切存在的都是它所希望的,那么我们是否不准改变任何一件东西了?那么在这世界上是否应该什么都不干,以免触犯它的法律?而且不论我们干什么,我们岂不都可能触犯这些法律吗?不是的,阁下,人的使命是更大和更高贵的:上帝并不鼓励人静止不动,处于永恒的清静无为的境地;而是给他以为善的自由.善意的觉悟和进行选择的理智;指定他是对自身行为的唯一的审判者;它在他心上写着:"做你自认为有益的和于人无害的事."假如我觉得死对我有好处,我就抵抗它的命令,一面坚持活着,因为它使我希望死时,规定我去寻找死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