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这便是我和我丈夫一起生活所度过的全部时光.你来判断,自上帝把他从我这里夺去以后,我能希望重新找一个同样称我的心的人,以及我是否想去找这样一个人.不,表妹,婚姻是件非常严肃的事;它的庄严性完全不合我的脾性,它叫我发愁并对我很不合适,且不去计较一切拘束对于我都是忍受不了的.你是了解我的,你倒想想看,有一种关系,我在其中,在七年里我没有能够尽情笑过七次,它在我眼里是种什么关系.我不愿意在二十八岁时当一个像你一样的可敬的"家主婆".我确是个相当辛辣的小寡妇,还可以再嫁,我假如是男人,我相信对自己还能相当凑合.可是要我再嫁,表妹呀!你听着:我很真诚地哀悼我可怜的丈夫,我可以献出一半的生命,以便把另一半跟他一块儿度日,然而假如他能复生,我相信我不能再度要他,仅仅因为我过去已经要过他了.
我对你陈述了我真正的意图.虽然有德.伏尔玛尔先生的照顾,我的意图如果还没有实现,那是因为困难仿佛随着我想克服它们的热诚而增加.然而我的热诚一定更为有力,所以在夏天过去之前,我希望我跟你会结合起来共度我们的余生.
我还要对你的指责作申辩,你说我对你隐瞒我的痛苦并喜欢远离着你暗自掉泪,这我并不否认,我在这里度过的最美好的时间就是用在这上面的.我一踏进我的房间,总会发现使我对房间感到亲切的那人的遗物.我每跨出一步,每凝视一件物品,我总会看到他心灵的温柔和善良的一些征象:你愿意我的心灵能不为此感动吗?我在这里,我只有感到我已造成的损失;等到我在你身边时,我就只看见我所剩下的东西.你对于我的脾性所产生的作用,你能看成是我的过错吗?如果我在你不在时要哭泣,而在你身边时我会笑,这种不同情况是从哪儿来的?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这是因为你能安慰一切,而当我有着你时,我什么都不用忧愁了.
你对我们从前的友爱的许多事情说了许多好话,可是我不能原谅你忘记了一件使我最感荣幸的事:就是我依恋着你,虽然你使我黯然无光.我的于丽,你天生是为了控制人家的.你的王国是我所知道的最完美的:它一直扩展到意志,这一点我比谁都更有体验.表妹,这到底是怎么搞的?我们俩都爱好德行;诚实对于我们同样是可贵的;我们的才能是相同的;我与你差不多有同样的智慧,美丽也不比你差些.这一切我都清楚地知道;可是虽然如此,你使我心服,你征服了我,你使我甘拜下风,你的天才压倒了我,我在你面前无足轻重.即便当你生活在你自己也谴责的那种关系里而我没有仿效你的过失,那时我总该优越些了,但你依然比我强.你的懦弱是我指责过的,我却几乎把它看做是德行;我禁不住要赞美你身上那在别人身上我就要加以指责的东西.总之,即使在那个时候,当我接近你时,我总是带着某种不由自主的尊敬的动作的;那肯定是你待人接物的完全体贴和亲热的态度处处使我成为你的女友的必要条件:当然,我本来应该做你的女仆才对.你如能够,请解开这个谜;至于我么,我一点也不懂.
可是不对,我懂得一点,我甚至相信以前曾解释过:那是因为你的心灵使你周围的一切赋有活泼的生机,并且可以说给了他们以崭新的东西,他们便不能不对你怀有敬意,因为他们如果没有你便不可能这样.我曾为你帮了重要的忙,这话我同意:因为你向我多次提起它,以致我无法忘记,这我一点也不否认:没有我,你就会完蛋.但我所做的不过是报答你所给予我的而已.我长时期跟你接触,我的灵魂岂能不感到为你的美德的温馨和友爱的甜蜜所渗透?你能不知道所有接近你的人都从你那里获得武器来保护你,而我比别的人有利是因为成了赛佐斯特里斯(赛佐斯特里斯(Sésostris):古代埃及第十二朝(中帝国)的几朝法老的希腊名字.他们约在公元前1970—前1928年(赛佐斯特里斯一世),公元前1897—前1878年(赛佐斯特里斯二世)等,都曾为埃及开拓领土,达到红海.巴勒斯坦.克里特岛等处,成为埃及征服者的理想的典型.......译注)的侍卫,是因为跟你同年龄和同性别,而且跟你一块儿受教育的缘故吗?虽然如此,格兰尔还是甘心情愿比不上于丽,认为没有于丽,格兰尔还将更没有价值而以此自慰;其次,对你老实说,我相信我们彼此间都极为需要,假如命运将我们分开的话,我们每一个都将会有很大的损失.
许多事务还要把我抱住在这儿,我最恼火的是你的秘密随时有从你嘴里吐露出来的危险.我要求你应该考虑一下,使你保守秘密的是个有力的和扎实的理由,使你透露的则是种盲目的感情.我们甚至怀疑这个秘密对于本来对它感到兴趣的人已不算秘密这一点,也是我们认为必须极端审慎才可对他宣布的又一个理由.你丈夫的持重态度也许对我们是个榜样和教训.因为对于同样的题目,在有人装作不知情和有人竭力想知道之间有很大的区别.那么你就等一等,我要求对这个问题我们再讨论一次.假如你的预感有根据,而你那可悲的朋友已不在世上,那么留下可采取的最好办法是让他的故事和你的不幸跟他一起埋葬掉.假如他像我所希望的那样还活着,那么情况就不一样;可是还必须把他生死的消息打听清楚.不过无论如何,你是否认为不该倾听这不幸的青年......他的一切不幸都是你造成的,......最后的劝告吗?
至于孤独的危险,我同意和赞成你的警告,虽然我知道它们是没有根据的.你过去的错误使你胆小怕事;我猜想你现在好多了,假如你明白自己的弱点,你害怕的心情就将更少;可是我不能放过你对我们可怜的朋友的担心.现在你对他的感情的性质有了改变,你要知道我对他并不比你更少亲切之情.然而我有跟你完全相反的预感,而且更符合于理性.爱多阿尔阁下收到过两次他的消息,他根据第二次消息给我写信说,他经过了你说的那些危险后已经在南海了.这消息你比我知道得一样清楚,而你仿佛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感到悲伤.但你不知道而必须告诉你的是,他所在的那艘军舰两个月前有人看见在加那利群岛附近,正在向欧洲行驶.这是人家从荷兰写信告诉我父亲的,我父亲也没有忘记转告我,按他的习惯,他告诉我的公事要比他的私事更为准确.我的心告诉我,我们要不了很久就能得到我们这位哲学家的消息,而你将掉些眼泪,至少在哭过他死亡之后,你还要哭他依然活着.不过感谢上帝,你大概不会这样.
Deh!fosse or qui quel miser pur un poco,
Chè già di piangere e di viver lasso!("啊!他怎么不在这儿待一会儿,这可怜的不幸者,他已倦于受苦和生活了!"(彼特拉克)(意大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