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封信
德.伏尔玛尔夫人致圣.普栾
在开始写这封信时我感到了多么甜蜜的感情!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能够没有恐惧和没有羞耻地给您写信.我为联结我们的友谊......它是没有先例的恢复......感到骄傲.人们可以窒息伟大的激情,但人们却难得使它们净化.当荣誉要求忘掉对我们过去所宝贵的激情时我们这样做了,这是一个诚实和共同的灵魂经过巨大努力所达到的;但在我们之间曾经是那样而我们今天成为这样,这是德行的真正的胜利.制止相爱的原因可能是种罪恶;而把一种温馨的爱情改变为同样活泼的友谊的原因不应当说是暧昧不清的.
难道作出这种进步的只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决不是,决不是的,我的好朋友;即使进行这种尝试也是一种轻率行动.我们彼此躲避对我们是义务的第一条规则,我们怎么样也不能违反.毫无疑问,我们始终互相尊敬;可是我们要停止彼此见面.彼此通信;我们要被迫彼此不能思念,而我们彼此所能达到的最大的荣誉是我们之间切断一切的交往.
请看,取代这个的,我们现在的情况怎样.世上还有比这更愉快的生活吗?难道我们要用严重的斗争达到每天一千次感到的快乐?像兄弟姐妹一样亲近地经常见面,彼此相爱,感到自己的幸福,老是整天在一起度过,问心无愧地彼此互相关心,不用红脸地谈论,并骄傲地看着我们长久为之责斥自己的依恋之情,......这些便是现在所达到的.朋友啊!我们已经走过的是怎样光荣的道路!我们敢于赞扬自己,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没有迷失正道,而且以像开始时一样坚定的步子走到底.
如此稀有的幸运我们应当感激谁?那您是知道的.我看到了您敏感的心对那个最最优秀的人的恩惠充满了感激并真挚地热爱他,但怎么能使他的恩德成为您和我的重负?它们并不曾迫使我也并不迫使您提出新的义务;它们只是使那些对我们本来就如此神圣的义务变得更亲切.感谢他这些关心的唯一方法是要对得起它们,而一切奖励是在于它们的成果.那么我们就坚持这一点,在我们诚心的流露中;我们用我们的德行来报答我们恩人的德行:这便是我们欠他的全部.如果他使我们恢复了我们自己,他对我们也对他自己便做了够多的事.我们在不在他面前,活着还是死了,我们到处都要带着一个证明,这证明对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个都不能丢失.
当我丈夫安排您担任他孩子的教育时,我自己心中作着这样的回想.当爱多阿尔阁下告诉我关于他以及您最近就要回来时,这同样的回想,还有其他的一些回想又浮起来了,所以现在就告诉您,现在是这样做的时候了.
这并不是关于我的问题而是关于您的问题:自从我完全可以公正处理和不再牵涉到我的安全后,我认为自己更有权向您进行忠告,它们只对您有关.我的温馨的友爱您是不会怀疑的,我花高昂代价得到的经验可使您仔细听取我的意见.
请容许我向您描绘您就要置身其间的情景,以便您自己考虑有没有应该害怕的地方.好心的年轻人呀!如果您爱美德,那就请用纯洁的耳朵听听您女友的劝告.她哆嗦着开始她本想沉默的说辞;然而要不背叛您,又怎能沉默不语?当您已陷入迷误时再对您说您应害怕的事,那不是太晚了吗?不,我的朋友,我是世上向您把它说出来的唯一相当亲切的人.我不是有权必要时像姐姐.像母亲般对您说话吗?啊!假如一颗真诚的心的教训可以污染您的心的话,我很早就不应该对您作教训了.
您说您的生涯已经完结;可是您要同意它是早于现在年龄前完结的.爱情是熄灭了,感官要比它活得更久,它们的狂热尤其可怕,因为只有能节制它的感觉,它已不再存在,一切都是堕落(它已不再有可以支持的东西)的机会.一个热烈和多情的.年轻和未婚的男子,他想禁欲和纯洁;他懂得.感到.千百次这样说,产生一切德行的灵魂的力量有赖于培养一切德行的纯洁.如果在他年轻时爱情保卫他不受坏习俗的侵害,他希望理性在整个时期保卫他:他知道什么奖励作为责任严峻所需要的安慰,虽然战胜自己是来之不易的,难道他以他尊奉的上帝的名义所做的会比他从前作为情人的奴隶所做的还少吗?我认为这些便是您的德行的准则;因此这些也是您的行为的准则:因为您始终藐视那些满足于表面,说的一套和做的一套并把他们自己不愿意挑的重担推给他人的人.
为了追随他为自己规定的准则,这个聪明的男子选择了什么性质的生活呢?他未必是有德行的人和基督教徒,更不像是哲学家,他无疑并不把他的骄傲当做自己的指导方针.他知道一个人比之于想战胜它,更易于回避,问题也不在抑制忿怒的激情,而是要防止它的产生.那么他想躲避危险的机会吗?他逃避可以激动他的目标吗?他用自己谦逊的不信任来对待他德行的保卫者吗?完全相反,他毫不犹豫地奋身作最勇猛的战斗.在三十岁时,他把自己关闭在跟与他同样年龄的姑娘们一起的幽居中,其中之一对他太亲昵了,使那么危险的回忆很难抹掉,另一个跟他生活在密切的亲热里,第三个是恩德对感激的心灵们(......对感激的心灵们......:于丽指的是方勋.阿奈.......俄译注)上校家里是它把他拉出来了?去年冬天梅耶利村的那一幕是它指示他的?这年冬天,它是否把他从另一个对象的魅力里救了出来?还有这个春天又把他从一个梦幻的恐怖中唤醒了他?依靠了这力量,他至少有一次战胜了自己,因此他就希望能不断地战胜自己?他知道当责任这样要求他时,他可以跟朋友的激情进行斗争;可是他自己的......唉!在他生命的最美好的一半的上面,他应该虚心地思考他的另一半生命!
人们可以忍受已经过去了的剧烈的情况:半年.一年,那不算回事;人们盼望有个尽头,所以可以鼓起勇气来.可是这种情况应当一直继续下去时,谁能忍受它?谁能知道战胜自己要一直到死?我的朋友呀!如果为了欢乐,生命是短促的;它为了德行却是长久的!应当不断地有所戒备.快乐的刹那过去了,它不再回来;做坏事的刹那过去了,它会不断地回来:人们一会儿忘记了自己,他就会完蛋.人们是否能在这可怕的情况下度过平静的日子?而那些时日虽然人们已从危险里逃脱了,是否就有理由可以把其他时日再置于危险境地呢?
跟您已经逃脱了的危险相同的情况有多少机会能再现,而且更坏的是,它们并非都是可以预见的!您相信可怕的纪念碑 (纪念碑(Monument):此词在这里有从拉丁语monumentum来的原始的意义,有"通知.提醒的物品"之义,亦即"回忆".......原书编者注)并非只在梅耶利存在吗?它们在我们存在的所有地方,因为我们到处带着它们.唉!您知道得很清楚,一个深受激情感动的心灵在整个宇宙中看得到自己激情的反映,而且甚至在激情治愈以后,自然界的还以权利同他联系着.他眼看着就会引到一切可以唤醒他那不完全熄灭的激情中去;他就会投身到对他应该是最可怕的陷阱中去.在他所处的环境里,随时随地都应当有使他不信任自己的力量,如果他有一刻疏忽,就会永远地辱没他.那么他敢于如此自信的那心灵的巨大力量在哪里?那力量迄今为止做了些什么事可以保证他的将来呢?在巴黎的一个一切事物他们在看到时依然会回想到从前所感觉到的东西.然而我相信,是的,我敢于相信这点,这些危险不会再回来,我的心可以为您的心向我作证.可是为了要超乎卑怯以上,这要看这随和的心是否超出懦弱之上?我在这儿是不是他唯一可能值得尊敬的人?圣.普栾呀,您要想想,对于我都是可珍贵的一切,对于您都应当得到您对我同样的尊敬;您要想到您必须无恶意地不断承受一个可爱的女人无邪的游戏;您要想到假如您的心有一会儿敢于忘乎所以和亵渎有那么多理由应该尊敬的东西时,就应当甘心忍受永远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