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需要同情的人的命运却还要去安慰其他的人.那便是我在我岳父.在陶尔勃夫人.在朋友们.在亲属.在邻居和我自己的仆役们方面留下来要做的事.其余的算不了什么;但是我的老朋友呢!但是陶尔勃夫人呢!须得瞧瞧她的悲痛才能判断她所加给我的悲痛.她远没有感谢我的关心,她反而为此责怪我;我的关心激怒了她,我冷酷的悲哀刺激着她;她需要有像她那样的痛苦的遗憾,而她的残忍的苦恼希望看到大家都显得绝望.最令人感到忧伤的是对她什么也没法预料,一会儿能使她觉得可以轻松些时,一会儿又会使她气恼.她所做的一切,她所说的一切,已接近于疯狂,对于冷静沉着的人看来是很可笑的.我必须忍受很多,但我从来不灰心丧气.在为于丽所爱的服务时,我认为尊重她要比对她哭泣好.
我只举出一例您就可以判断其他的事.我认为我做的一切是希望格兰尔要爱护自己以便完成她女友委托给她的任务.她被激动.节制饮食.守夜弄得疲惫不堪,后来好像下决心恢复平时生活,从新开始正常活动,在饭厅里吃饭.她第一次来饭厅时,我叫孩子们到他们的房间里去吃饭,因为我不愿在孩子们面前冒这种试验的危险:一切强烈的激动的场面对他们是最危险的例子.这种激情到了过分的程度时,总会有某种使他们感到好玩.感到诱惑的孩子气,并使他们对本应害怕的东西却反而感到喜爱(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大家都喜欢戏剧,而我们中的有些人喜欢小说的原因.......卢梭原注).而我们的孩子本来就已经见过太多这类东西了.
她在进来时向餐桌上看了一眼,看到摆着两副餐具:她立刻坐到她看见身后的第一把椅子上,不愿到餐桌前来就餐,也不说明这任性行为的原因.我认为猜到了她的想法,便吩咐在平常她表妹坐的位置上放上第三副餐具.于是她没有抵抗地让人搀着手扶到餐桌上,小心地撩起连衣裙,好像怕妨碍了旁边那空着的位置.她刚把菜汤的汤匙举到嘴边就又放下,用粗鲁的声音问,既然那位置没有人,那么那副餐具有什么用.我对她说她有理,吩咐把那副餐具撤了,她试着吃,但没有成功.她的心房一点点膨胀起来,她的呼吸变得很响亮而且像在叹息.后来她突然从餐桌边站起,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愿听我要对她说的一切,独自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整天只喝了些茶.
第二天事情重新开始一遍.我想出了一个用她自己的任性来使她恢复理性,并用最温馨的感情来使她绝望的铁石心肠软化的办法.您知道她的女儿很像德.伏尔玛尔夫人.她喜欢用同样的衣料做的连衣裙来显示这种相似之处,她从日内瓦给她们带来好几件相同的衣着,她们在同一天穿出来炫耀.因此我让昂利爱特穿戴得尽可能像于丽;经过很好地教导她以后,我就让她坐在餐桌昨天摆着第三副餐具的位置上.
格兰尔第一眼就懂得了我的意图;她因此受到了感动;她向我投出亲切和感激的一瞥.这是我操心中能让她显得感动的第一次,我很欣赏令她激动的这个办法.
昂利爱特感到能扮演她的小妈妈很得意,她卓越地扮演了她的角色,而且表演得如此逼真,我看到仆役都在哭泣.然而她对自己的母亲一直用妈妈相称,而且对她用相当尊敬的口气;但由于扮演成功而壮起了胆子,还由于她注意到我的赞许,居然敢手里拿着汤匙风趣地说道:"格兰尔,你要吃这个吗?"动作和说话的口气模仿得如此相像,以致她母亲大吃一惊.一会儿以后她大声发笑,拿起盆子说道:"好的,我的孩子,给我;你真可爱."然后,她以我看了感到吃惊的好胃口开始大吃特吃起来.我留神观察她,看到她眼睛里显得理智失常,她的举动也显得比平常更激烈和坚决.我阻止她不要再多吃;我这样做很对,因为一小时后她患了严重的消化不良症,如果她继续再吃就一定会窒息.从这时起我决定取消所有这些玩笑,因为它们可引起她的想象力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因为人们医治忧伤要比医治疯狂更容易,所以宁可让她多受痛苦而不要去招惹她的理智.
我的亲爱的,这些就是我们现在大致的情况.自从男爵回来后,格兰尔每天早晨到他房间去,或者我也在那里,或者我从他那里出来时;他们一块儿待上一小时或两小时,她对他的关心稍微方便了大家对她的照顾.此外,她已开始在孩子们身边照料得更勤奋了.三个孩子中的一个曾生了病,那正是她爱得最差的一个.这意外事件使她感到还可能遭到的丧失,因此她更对自己的责任感到热诚了.然而她的悲伤还没有减轻;眼泪还没有流干:大家等着您以便继续流淌;您应当来拭掉它们.您要理解我.请想想于丽最后的意见:它首先来自我,现在我比以往更感到它有益和明智.您来把您跟她留下的一切结合起来.她的父亲.她的女友.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们,大家都等着您,大家都盼望您;您对大家都是不可缺少的.最后,我不想再多说明来分担和治愈我的苦恼:我也许比任何人更需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