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杏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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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杏花败了

  杏树终究太大,杏子繁茂,毕竟是那些小孩子打不完的。等到油菜上场的时候,杏子黄了,远远就能闻到香气,不时有熟透了的杏子落下,干活的大人们也都抢着去吃。等全部杏儿黄了,就由春茂的妈召集巷子里的人用长长的竹竿打落,众人分了了事。

  素素一个人在家,对这种事并不关心,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独自搬了躺椅,拿本书来读,等读倦了,就躺下,看那些枝繁叶茂的杏树。她想,场院是那样的干枯,长在半山腰上的杏树却为何能长得如此茂盛?想着想着,她就为杏树的力量所震撼——人一旦失却了水分,是否也能这样活得嫩绿持久?想到这儿,素素就为自己委屈起来,觉得人活着倒真是没什么意思。她就把书扣在脸上,闻着杏子的香气,悄悄咽几口泪水。

  这几年,素素一个人在家,除了做地里的活儿,周围就只有一片寂静的冷。那些得了孩子的人家,整日里骂天骂地,骂那些狗日的,小小的年纪,让他们操了不少心。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婶婶,拉扯孙子,逢人不断诉说自己腰疼腿疼的旧病,也都抱怨儿子儿媳不孝,悔恨自己真是亏了八辈子先人,才揽下如今的祸害。可当他们和素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眼里明显却又充满了自豪,一边骂着,一边在孩子的脸上啧啧地亲个不停。素素这时就心里空落落的,立马矮了三分。正如他们说的,不下蛋的鸡就是肉鸡,值不了几个钱。也有人羡慕素素,一个人清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嘲讽。

  发祥家在南巷子口,云秀的丈夫仓仓是个老实人,常年在新疆打工,婆婆死得早,发祥老汉又上了年纪,管不了媳妇,云秀就把三个孩子一股脑地扔给发祥,自己在镇上的皮货店里干零活。她嫌来回骑自行车辛苦,就多数时间住在镇上,偶尔回来一次,总有外地男人陪着在家里吃肉喝酒,发祥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任由他们在家里尘飞三丈。云秀也不顾忌别人说闲话,除了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之外,还经常给发祥手里塞钱,发祥也只好任由她去了。云秀对素素说:“女人若是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就别指望那些臭男人把你当人看。”她要把素素带到镇上去干活,她说:“女人若是自己能挣了钱,就根本不用把男人当回事。”素素也曾动过心,想着赚点钱来,也好减轻大柱的负担,及早凑够翻修房子的钱,可她终究还是不敢跟着云秀去,她心里有些怕,觉得一去就是万丈深渊。云秀倒是喜欢素素的清闲,“一个人在家,谁的脸色也不用看。”云秀说得对,素素原本就是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也不发愁,大柱能不断地寄钱来。可一个人的日子总显得单薄,没有磕磕碰碰的日子就像一个人的坟墓,能看到未来的结果,总是凄惨的。

  前两年,素素一直嚷着要跟着大柱去外面,“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怀上孩子的机率也大。”可大柱却说自己干的尽是苦力,建筑工地或是矿山不适合女人,他心疼素素,况且,她还要好好吃药调理,在外面极是不便。素素想想也对,自己跟着大柱,大柱就多一份负担,反而分了心。最后想明白了,觉得自己在家里种庄稼,给大柱守着门户,他迟早回来了,也能吃上一口热饭,睡上热炕,于是,也就安下了心。

  可世间的事,总是山不转水转,树欲静而风不止。素素虽不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可在太原府也算是秀外慧中,有人骂大柱吃了天鹅肉,都叹息素素前生的命不好。大柱读书少,正验证了书上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八字箴言,除了双手能抓起一片磨盘便什么都没有了,更不懂风月,往往辜负了素素的一片苦心。当然素素也不怪大柱,只是心里暗自伤感,她仍然感激他。

  三十岁的素素,不为生活所累,又不曾生过孩子,一个人在家,各种条件都助长了另一种暗流的汹涌澎湃。是的,好多人都把她当成了一块肉,垂涎三尺。那些滞留在箭子川道里的男人,要么是好吃懒做的闲汉,要么是有点手段的能耐人,而这两种人,都不会在生理欲望上亏待自己。村里那么多的女人,男人都不在身边,只要下得了工夫,就没有不上钩的鱼。素素也是他们的鱼,一条让人看一眼就心里发慌的美人鱼。他们说,没生过娃的女人就像是刚生产的机器,周身紧凑,而生过了孩子,尤其是庄户人家,连着蹦出三个狗崽子,那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变成了一台即将淘汰的拖拉机,松松垮垮的,除了喇叭不响浑身响。当然,他们还有个坏心眼,就是不怕素素怀上,真枪实弹的,那才叫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