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兰娘早就点起了灶子,“哗哗”地用铲子炒起了葵花子。大翠坐在炕上,一边夸着板兰娘屋里屋外收拾得规整干净,一边抻着脖子向窗外望着沸沸腾腾的鸡群,嘴上“叭叭”不停地赞叹着。
葵花子炒熟了,板兰娘用簸箕装了,拿到外面,簸一簸,转身到屋,“哗”地一声扬到炕席上,糊香糊香的气味涨满了屋。
两个娘们儿片着腿斜坐在炕沿上,边“咔吧咔吧”嗑着瓜子,边闲聊着。大翠说:“板兰娘,你听说在一品村有件可怜的事吗?”
“不就是老葛他们乡政府在那儿办公的村吗?咋了?”板兰娘睁大眼睛问。
大翠一本正经地说:“那村有个叫王罗锅子的,是我家腰子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夫。他表姑父家有一个儿子叫栓子,前年出车祸死了,剩下媳妇和一个两岁的男孩子。不久,栓子的妈想儿子想疯了。谁知那媳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竟扔下有残疾的老公公、疯了的婆婆和一个不懂事的娃,跟着栓子的师兄,跑到南方去了。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那个罗锅子的疯婆子,看孩子没有看住,孩子掉到了菜窖里,把一条腿摔断了。图了省钱,找了乡上一个土大夫接骨,孩子好了之后,走路一歪一歪的,踮脚。你说这王罗锅子七十多岁的人了,真是命苦。”板兰娘性格硬但心却软,被她讲得连连叹气,眼泪直在眼圈转。
正说着,大翠一扬胳膊,“砰”跳到地上了。板兰娘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跳到了地上。
大翠说:“快,口渴!”
板兰娘说:“开水?”
大翠一摆手,提起了水勺子,舀了一瓢水,一扬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喘了几口粗气,又坐在炕沿上讲起来:“这老罗锅天天这个愁啊,顾小顾不了老的,眼看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越老罗锅越严重了,头都快贴着地皮了,自己都强活,更何况是养小孩了。”
“那还不给小孩找个好人家?”板兰娘睁大了眼睛问。
“找了,能不找吗?城里来了几户人家,都嫌那孩子跛,但是……”
之后,尽管大翠“呜哩哇啦”唾沫星子乱飞,又讲了好多绯闻趣事,可是板兰娘低着头,只是看着炕席花子,呆呆地一言不发,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大翠说着,又像犯精神病似的,胳膊又一扬,“噌”地跳到地上:“我得回家做饭去了。”说完人己蹿到门口,往出迈腿了。
板兰娘这才缓过神来,说:“别走呀,我给你们两口子杀只大公鸡吃。”
大翠“嘎嘎”地笑开了:“你这鸡留着过年出泡好钱吧。”说着人已到了院外。
板兰娘好像心中什么事终于拿准主意了似的,对大翠说:“等一会有话对你说。”
大翠疑惑地转过身来问:“快说呀,吞吞吐吐不是你的性子。”
板兰娘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明天就麻烦你家腰子,开三轮子给跑一趟乡上,一是我把葛乡长的小米给送去,二是你跟我去一趟王罗锅子家去看看,我对那孩子有些动心了。”
狐狸坡的小男人(7)
大翠张着嘴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仔细地贴在板兰娘脸旁看了好一会说:“真有你的,想不到啊!好事,好事!当积德了。”
第二天,板兰娘早早地起来了,用红木梳把头梳得油光,在脑后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又在上面插了一根粉红的发簪。脸上淡淡地抹了一层粉,从柜里翻出了一件米黄色的毛料风衣。只是裤子找来找去没有合体的,不是伸不进腿,就是穿上了拉不上拉链。她只好选了一条棉料的石墨蓝色的裤子,勉强拉上一半拉链,没办法,就把粉毛衣往下抻。之后,照了镜子偷偷地抹了两下口红,又从锁着的柜里找出了身份证,点出了一千元钱。
她告诉猴子好好看家,她去给他接儿子去。然后,就和大翠坐着腰子开的三轮子,拉着三袋子小米,“突突”一阵黑烟飞快地出村了。
猴子见他们远去了,从仓房的木箱下面翻出了个黑塑料包,打开了,里面是用透明塑料袋装的粉内衣。猴子把它塞到腋下,飞快地向村东春花家奔去。春花正在给大翠做风衣,见猴子蹿进来吓了一跳。猴子把衣服里的粉东西掏出来,塞到春花手里说:“大马打工啥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