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她摇着头说,看也不看我手里拎的那只“王八”。
“你自己挑吧。”我指着敞开盖的鱼舱说,盼着她挑完鱼赶快走。她蹲在渔船旁边挑鱼时,又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二层甲板上,探出家雀窝般乱蓬蓬的脑袋问,“月仙,鱼买好了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不叫周玉贞了,而改名叫月仙了。曾听草上飞对我讲过,良家女人当了妓女以后,一般都不用原来的名字了,怕辱没了她们的先人祖宗。可这只船上怎么会有好几个窑姐呢?莫非这艘船是沿江拉着妓女到处走,挣那些打鱼花子钱的“花船”?
早就听人说起过,“花船”是一种最下等的妓院,上面都是一些又丑又老的妓女。可是像周玉贞这样漂亮的女人——不,不!她现在已经不叫周玉贞了,而叫月仙了。像月仙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怎么也会到这种地方来呢?该,真是的,操那么的多心干啥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暗暗责备起了自己。
“还没呢,正在挑。”她指着船舱里一条四五斤重的鳌花说,“就要这条了。”
我把那条鱼拎起来,递给她说:“算了吧,卖头一份鱼,就算四斤吧,保证只多不少,行不?”
“你还没称呢,好像我要占你多大便宜似的!称一称。”她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长长的黑睫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说,“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呢?”
红月亮(5)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可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可能吧,咱们根本不认识呀!”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我家原来的那个小猪倌,长得和你挺像,只是个头没有你这么高,也没有你这么棒。”她仍旧盯着我看。
“是吗?”我装作很感兴趣地说,“看来,我这副模样也就只配放猪或者打鱼了。”
“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脸微微有点红了。
真叫人想不到,婊子还会脸红?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认出我究竟是谁。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周玉贞比我大两岁,应该二十一了。见她一直不接鱼,我问:“这条鱼,你还要不要了?”
“要哇,好不容易才挑的,能不要嘛!你帮我拎到船上去好不好?上了船,我再给你钱。”她也不管我答应不答应,瞟了我一眼,扭身踏上了跳板,朝船上走去。没办法,我只好拎着那条鱼,跟在她的身后上了船。
“你把鱼送到厨房,再到我屋里来拿钱。我就住在上面。”到了一层甲板,她对我说,然后自己先“噔噔”地沿着梯子上去了。
我把鱼拎进设在一层甲板上的厨房里,本不想上去拿钱了,可又怕引起船上人的怀疑,只好到她住的房间里去拿钱。
当我推开月仙住的房间门,对着门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美女出浴图。那张画画得简直像真人似的:一个刚从浴盆里站起来的东洋美女,面带着一丝慵懒的微笑,温柔地看着迎面进来的你;她那光洁的胴体上,还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我不敢再看那张贴在墙壁上的美女第二眼,红着脸躲开画上的微笑,赶紧接过月仙递过来的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间充满着肉欲的小屋子。
六
富锦县城是中国东北部最大的一座县城,沿着江边是条东西走向用青石条铺成的马路,两边排满了卖杂货的店铺、照相馆、旅馆、小饭馆,还有一家澡堂子和两家挑着红灯的妓院。我和伙计各挑着一副卖鱼担子,在这条青石马路上分手,他向东走,我朝西行,沿路吆喝着:“卖鱼,卖鱼啦!谁买新鲜鱼呀?”
去富锦之前,马司令和李政委对我们说,你们到富锦后,主要弄清楚江边的警察署里有多少个警察,晚间有几个人值岗?然后咱们派几个人过去,悄悄把它端了窝,就是不能让小鬼子过上消停日子!
我先去了小鬼子设在富锦南郊的大本营——南大营。绕着兵营外面转了一圈,又转回到了街里。从南大营距离我们要端掉的那个警察署,至少也有三里多地。只要悄悄摸进警察署里,顶多一袋烟工夫就解决问题了。即使再不顺利,真的和里面几个值岗的警察交上火,等到驻扎在南大营的小鬼子赶来增援时,我们也来得及撤到江沿儿。只要上了船,很快就能返回到江北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