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送信人给我们带路,天刚擦黑,我们已经赶到了。马司令把部队兵分三路,在背后朝着围困尤鞑子的小鬼子发起了突然袭击。
这伙小鬼子占据了三座山头,把尤鞑子那伙胡子围在一个山洼里。那些小鬼子没有想到会有人从他们的身后突然冒出来,等我们快要到了他们跟前,才慌忙组织抵抗,顿时乱成了一片。尤鞑子见山头上的小鬼子乱成了一锅粥,知道救兵到了,赶紧指挥他的手下向山头发起冲锋。在内外夹击下,这伙围困尤鞑子的小鬼子除了一部分跑掉外,其余的全被我们消灭了。
打完这一仗,尤鞑子带着几个人来拜见马司令和李政委,离老远就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到了跟前,他一把抱住马司令,哽咽地说:“大哥,不是你帮我这一把,我就得被小日本鬼子打哗啦了!”
说着,他双腿一软,要给马司令跪下。马司令连忙把他扶起来,李政委趁机谈起改编的事。尤鞑子连着眨巴了几下子眼睛,想了想才说:“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我遭了难,大哥过来帮我一把;大哥真的碰到了难处,我保证提溜着脑袋上!马大哥,你看这样行吗?”
话已经说这个份上,马司令和李政委也不好再勉强了,只能点头同意。
每次见到红月亮,我的人生路程都会有一次重大的变化。可自从我到了老三团以后,再没有见过红月亮。想不到在我去富锦侦察敌情的路上,再一次看见了红月亮。
那天,我和一个弟兄扮成打鱼的渔民,划渔船到富锦去侦察敌情。我们那天出发的时候,下弦的月牙还没有落,弯弯地挂在西边天空——想不到那一牙弯月,竟也会是红色的。
红月亮啊,红月亮!望着悬挂在天边那牙弯弯的红月亮,我不知道,这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那时,我已经是老三团的侦察排长了。我俩划着船,横过松花江,赶到富锦码头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放亮了。起了网,我们把渔船靠在一艘停泊在那里的大船旁边,然后把舱里的鱼装在筐里,准备借着走街串巷卖鱼的工夫,好侦探敌情。
我打开船舱盖,一起去的伙计正在往筐里拣鱼时,突然有人站在上面问:“打鱼的,船上有好鱼吗?”
寻声朝上看了一眼:那艘大船的二层甲板上,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双手扶在船栏上,脸朝下看着我们。那个年轻的女人穿一件蓝底白花卡腰旗袍,江风掀起旗袍的一角,露出一截白白的大腿。有任务在身,我不想在这儿久留,随口回应了一句:“没有。只有鲤子。”
那时候,松花江里的鱼特别多,鲤子只是普通鱼,不算好鱼。当时江里的好鱼是鳌花、鳊花、雅罗和法罗这些名贵鱼。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不相信我的话,款款地从二层甲板上走了下来。
我这才认出来,这个女人竟居然是有三四年没有见过的周玉贞。
她比我在绥滨见到的时候,还要漂亮一些,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美!不过仔细看,在她的脸上仍旧能找出一点当年的样子,尤其是她那小巧而微微上翘的鼻子。显然,她并没有认出来我——在老毛子那边呆了半年多,俄罗斯的土豆和大列巴把我喂高了,也养胖了,比眼前这位美女足足高出半个脑袋。
她来到我们的渔船前,随即飘过来一股好闻的香味儿。我不由自主地吸了下鼻子,又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才慌忙问她:“你想买鱼呀?”
“买鱼。”她看着我说。
我恨周正仁家里所有的人,按理来说,也应该看不起眼前这个出卖自己肉体的漂亮婊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她一点也恨不起来。岂止是恨不起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会让我心猿意马起来?我说不清楚。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我赶紧从舱里提起来一只“王八”(黑龙江人管甲鱼叫“王八”),递给她说:“买这个吧,清蒸,红烧,炖汤都行,味道好,还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