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撤出战斗,跑到大后面,哪里还有尤鞑子他们的影子!他们早就悄悄地撤走了。我赶紧跑回去,把尤鞑子他们撤走的事报告大当家。大当家这才知道上当了,当机立断,指挥着绺子赶紧朝下撤。
等我们的人马撤到绥滨镇外,清点一下人数,这一仗打得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损失了二十多个弟兄。而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把富锦方面的小鬼子也引了出来,一直在山里清剿的那一个大队鬼子码着我们留下的脚印,一直紧紧跟随在我们身后不放。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连着转悠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把小鬼子甩掉。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当家最后只好下令把枪支弹药各自找地方埋藏起来,整个绺子化整为零,连夜过江到苏联那边去猫个冬,等到明年春天再回到老营地会合。
当天夜里,我们这股绺子就地解散了,所有的人各奔东西逃命去了。
四
趁着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草上飞领着我们几个弟兄偷偷穿过已经封冻的黑龙江,潜到了苏联境内。过江以后,我们先在苏联的一个村庄里躲了几天,又辗转去了伯力。
到了伯力以后,草上飞赶紧派了两个人打听大当家和刘富贵等人的消息。几天以后,那两个人回来了,告诉草上飞说,大当家的也已经过江了,暂时栖身在一个叫比罗比詹的小城市。刘富贵好像没有过江,他投奔尤鞑子去了。
苏联的城市和国内的城市有很大的不同,不仅建筑风格不一样,楼房之间的距离也特别大,这里一栋,那里一幢的。楼房和楼房之间还有草地和树林子。当时的苏联政府并不欢迎我们这些偷越国境的人,再加上他们也深陷在战争之中,工作特别难找,眼瞅着连生存下去都困难了。
一天,我们几个人在柏油马路上闲逛着,随后穿过一片草地,来到一座楼房前,草上飞突然一拍脑袋说:“有了。干脆,咱们先到监狱里猫个冬吧。”
我们几个人都看着草上飞,苦笑着说:“苏联监狱也不是咱家开的,想进去就能进去,想出来就能出来吗?”
草上飞也不说什么,只见他猫腰从路边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使劲儿朝着一栋楼房的玻璃扔过去。随着一阵“稀哩哗啦”的玻璃破碎声,楼房下面落了一地碎玻璃。我们几个人当时都被草上飞的举动弄得愣住了——这不是在祸害人吗?草上飞朝着我们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快扔啊,还不赶紧扔石头砸玻璃!”
听了这句话,大家伙顿时如同醍醐灌顶,明白了草上飞的用意,各自弯下腰,每个人都拣了两三块石头,纷纷朝着附近的几座楼房投了过去。连续不断的玻璃破碎声,很快招来了附近的苏联警察。他们把我们这些“破坏分子”团团包围起来,扭住胳膊,推上一辆刚开过来的警车。
在苏联监狱里,也吃不饱饭,每顿只有一两片酸了吧唧的干列巴(一种很硬的面包),再加上半盘甜菜汤。可干的活却特别累。每天起来后,我们和一些苏联犯人在菜窖里往输送带上抬土豆,每天工作都在十个小时左右。干了半上午活,我实在抬不动足有一百六七十斤一麻袋的土豆了,刚想站直腰歇一口气。有一个叫伊万的俄罗斯犯人嘲笑我说:“中国猪,能吃不能干!看我的。”
说完,他弯腰一个人抱起一麻袋土豆,放到输送带上。妈的,敢骂我?我悄悄地绕到他的身后,双手猛地抱住他的两只小腿,随后肩膀猛地往上一扛。那个伊万没防备我会来这一手,重重地趴在前面的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哇哇怪叫起来。
这下可把他摔急眼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抡起两只蒜缸子似的拳头朝我砸下来。见我要吃亏,草上飞和一起进来的几个弟兄急忙上前,把伊万紧紧地抱住,我才免遭一顿胖揍。在一起渐渐混熟了,才知道伊万这个人特别讲义气。他是酒后帮朋友打架才被关进来的。听说,他那天喝的实在太多了,一瓶子差点没把人砸死。
我们干活儿的土豆窖连着四间,每间都有几百平米,带着筛子眼的输送带一直通到最里面。把一麻袋抬上输送带,随手解开麻袋口,把土豆倒在输送皮带上,最小的土豆漏在第一口窖里,越往后面漏下去的土豆越大。前面两个窖里的土豆全被酒厂运走了,削片,烘干,制成了伏特加;后两口窖里的土豆才摆上柜台,卖给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