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这个不得好死的兔崽子!”我愤愤地骂道。
堂弟又说:“你这里偏远些,刘富贵也不知道你住在这儿,肯定找不到这里来。再说,嫂子还多少有一些护理经验,等马司令把伤养好了,你再想办法把他送过江去!”
堂弟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行。不过,咱们得先找个地方把马司令藏起来。屯子里倒是没有小鬼子,可是五里地外的保安屯却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还有几个伪警察狗子也常到屯子里转转,要是被他们闻到了腥味儿,麻烦就大了。”
“藏哪儿呢?”堂弟问我。他在我家里四周看了一圈说,“不行,咱们先把他藏在土豆窖里吧?”
我说:“恐怕不行!司令的身子骨太差了,土豆窖里又那么潮,弄不好能要了他的命。”
堂弟又问:“你说,到底把司令藏在哪儿好呢?”
我看了下纸糊的天棚,想了想说:“咱们在天棚上搁块板子,把司令藏在棚上吧!”
玉贞进到屋里以后,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躺在炕上的马司令。这会儿,她好像已经把他认出来了:“等一等,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杀害我爹的马铁脖子?”
堂弟赶紧说:“他不是。他是我和大哥一起当兵时的司令。”
“什么司令?他就是那个胡子头!”玉贞转身出去了。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她举着菜刀,扑到炕边就要砍。我一看,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边往下夺菜刀,一边说,“放下,把菜刀给我!”
玉贞怎么也不听我们两个人的解释,拼命地从我怀里挣出去,再一次举起菜刀扑了上去。我只好再一次把她死死地抱住,硬生生地夺下她手里的菜刀,“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要杀他,还不如先把我杀了呢!”我吼了起来。
玉贞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头使劲儿地往炕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嚎啕哭喊着:“爹啊爹,你死得惨啊,闺女一定给您报仇!”
我、玉贞和堂弟是在一个屯子里长大的,认识已经快二十年了,真的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撒泼。看起来,不管是多么温柔的女人,也会有愤怒到不可理喻的时候。也难怪,不管什么人,一旦碰到杀父弑兄的仇人,能无动于衷吗?看到这种局面,堂弟为难地说:“要不,我把马司令带到江北去吧!”
伤了一条腿的堂弟,现在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再带上马司令!我赶紧安慰堂弟说:“你走吧,放心地走吧。只要我还活着,马司令肯定也活着,你嫂子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你放心地走吧!”
我和堂弟顾不上去管玉贞了,在天棚里面的两根廪柁上铺上了一块厚厚的木板,把马司令抬了上去,又抱了好些干草垫在他的身下。这工夫,马司令早已经醒了。不过,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我看见两颗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子,挂在他的络腮胡子上。
安置好了马司令,草上飞的表哥连夜把堂弟送过了江。我不敢亲自过江送他,怕在我离开的时候,玉贞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红月亮(10)
“喏,你拿着它,可能以后用得着。”临分手的时候,堂弟把他的匣子枪留给了我。
马司令在我家里养伤后,玉贞一直不怎么说话,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我更不敢一个人出去,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别管上哪儿,都得叫着她。
白澄的西边是街津山,山里的鹿熊狼狍子特别多。这里的老百姓除了下江打鱼的,剩下那些则靠狩猎为生。我从那些猎户手里讨了一些治疗红伤的草药,每天熬了,帮马司令清洗伤口。在我的精心护理下,马司令的伤势渐渐好转起来,不需要别人帮助,自己也能翻身了;有时还能一个人在上面坐一会儿。这一天,玉贞在院子里又把我拦住了:“你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说:“等到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她瞪着我说:“不行,你现在就必须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