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轻声回答说。
“你是谁?”显然,她没有听出来我的声音。或者说,即使听出来了,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快又转了回来。
“我是常青山,快开门!”
玉贞在里面把插上的后门打开,一头扑进我的怀里,惊喜地问:“真的是你?你怎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忙推她进屋说:“到里面再说。”
如今,要抓我的不仅是那些小鬼子,抗联三团的马司令和刘富贵他们也要抓我。这两伙完全敌对的人都在找我,都想把我抓住,我和玉贞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躲到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去!当天,玉贞把房子卖了,买了一只渔船。晚上,我俩带着玉贞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细软,乘着那只刚买的渔船离开了富锦,一直朝下游驶去。
草上飞在放走我的那天晚上,告诉我说,他的表哥住在下江一个叫白澄的小屯子里,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投奔他。
我们的船帆被夜风吹得鼓鼓囊囊,里面兜满了风。我紧握住船舵,一直朝下游驶去。这时候,一轮圆圆的月亮刚从大江的尽头慢慢升起来。没想到,那天晚上的月亮又是红色的,圆圆地悬挂在天幕上。红红的月光在江面上铺下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一直通向远方。我们沿着那条大道,一直向红月亮升起的方向驶去……
第二天傍晚,我们的渔船驶出了三江口,进入了黑龙江。我们又在黑龙江上连续漂了两夜,终于抵达白澄屯的岸边。
白澄屯坐落在黑龙江的下游,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屯子里除了打鱼的,还有几家猎户。这里离我曾生活过半年的伯力(哈巴罗夫斯克),只有一百多里地。隐约记得,伊万住的那个小村子,好像就在这条江对岸的什么地方。
白澄实在太小了,屯里没有小鬼子。可是离白澄五里多地的保安屯,倒是住着一个小队的鬼子兵。不过,他们轻易不怎么到白澄来。这样,我和玉贞开始了新的渔猎生活。
红月亮(9)
这种近似于原始的捕鱼生活,玉贞却过得特别满意。而更让我所料想不到的是,到白澄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和玉贞正在河汊子里遛网,突然听河口处有动静。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个屯子里的人,没太在意。一边继续划着船,一边看着玉贞俯在渔船旁遛着网。等到遛完网后,我们正准备回村子时,从一片被江水淹没的柳毛子后出来一只渔船。没想到,那个划船的渔夫竟是好几年都没见面的伊万!伊万也认出了我,高兴地喊起来:“常,真的是你吗?”
我高兴得赶紧划船过去,跳上了伊万的船,和他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玉贞刚见到一个老毛子划船过来时,还有些紧张。她见我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才问我:“他是……”
我赶紧对玉贞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来的那个苏联朋友。他叫伊万。”
玉贞听说他就是伊万,高兴地对伊万说:“青山经常跟我提起你。那一年,多亏你照顾他了。”
我把玉贞的话翻译给伊万听,又告诉他说,玉贞是我的媳妇。伊万举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玛达姆,赫拉少!”
玉贞听不懂伊万说的话,困惑地一直看着我。我告诉她:“伊万夸你长得很漂亮呢!”
玉贞的顿时脸上出现了一层羞涩的红晕。伊万又向我打听草上飞的事,问我那些人最近生活得怎样?我无法回答他,只能学着俄罗斯人的样子,朝他耸了耸肩膀,连声说:“涅杜(不知道),涅杜……”
伊万又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做客,我和玉贞在伊万家里住了一晚上,才回到白澄。临回来的时候,伊万还送给我们许多吃的和用的东西。回到家里,玉贞一劲儿地说:“你的那个苏联朋友伊万,真是个大好人啊!”
我告诉玉贞说,我的朋友多着呢!除了这个苏联伊万外,还有好多中国朋友,其中有个叫草上飞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曾几次救过我的命。听到草上飞这么个名字,玉贞扑哧地笑了:“你的朋友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呢?什么时候你把他领到咱家来,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