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贵没想到我会说出他要杀马司令的事,脸色顿时变成蜡黄,简直像一张黄表纸。可是他毕竟老练多了,只是稍微愣了片刻,突然嘿嘿冷笑着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杀马司令呢?再说,我杀了马司令,究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说呀!”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是步步紧逼。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马司令看着我,又看了看刘富贵,脸上仍旧一点表情也没有。
“马司令,这个小子一直躲藏在那个婊子家里,到底是怎么伤的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他说的那个周玉贞,就是咱们杀掉的土龙屯周大财主家的老闺女。她家所有的男人全被咱们宰了,那个女人为啥还要救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刘富贵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我心里一哆嗦,连忙争辩说:“不,她啥也不知道……”
“你说的她……她是谁,她又不知道什么?呃,你给我说清楚一点!”马司令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我无言以对。
马司令一拍桌子:“来人哪,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捆上,拉出去嘣了!”
“等一等!”草上飞伸手拦住了那几个冲进来的人,转身对马司令说,“咱们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这么把小猪倌给毙了,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我看,还是等咱们弄清楚了再说吧。”
这工夫,李政委也说:“我看还是先把他押起来,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再处理他也不迟。”
马司令思索了半天,对刘富贵说:“一大队长,这个小兔崽子先交给你看管起来,等弄清楚了再说!”
我被刘富贵手下的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关进一间黑屋子里。刘富贵在把我推进屋时,朝我狞笑一声,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耷拉着脑袋,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屋子里的干草堆里,觉得又委屈,又难过,不由得暗暗垂下泪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这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玉贞,想到她那双温柔而美丽的眼睛。可是,我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
可是,怎样才能从这间小屋子里逃出去呢?屋子的前面有拿着枪看守我的人,后墙上仅有的一扇小窗户也钉死了。想从这里逃出去,简直太难啦!只要我在里面稍微弄出一点动静,门前站岗的人就能听见,他们可能会立即开枪打死我的!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如果我不逃走,继续留在这里,刘富贵肯定也不会轻易地放过我。我的命如今已经攥在了他手心里,这次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从钉在窗上的木板缝里静静地漏进来,泄在我的身上。这时候,我听到后墙外面似乎有动静,赶紧爬起来,站在窗下仔细谛听:外面确实有人在轻轻走动。
很快,被木板钉住的窗户敲开了,如水的月光顿时流淌了一屋子。再听听,前面也没有任何动静,我迅速地爬上了窗台,跳到外面——来救我的人是草上飞和堂弟。
草上飞见我跳出来,警觉地四周看了看,赶紧推了我一把:“赶紧走!”
我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只是紧紧握了一下草上飞的手,便赶紧离开了。
我尽量躲开有人家的地方,免得惊动了屯子里的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一口气跑进了屯子旁边的一片密林里,这才敢回头朝着屯子的方向望一眼。这工夫,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人的喊叫声,狗吠声,甚至还夹杂着零星的枪声……
我看着刚刚离开的那个屯子,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再见了,我的老三团!再见了,草上飞和堂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然后转过身来,一个人朝着密林的深处走去。
十
我很快又回到了富锦,回到了玉贞的身边。当我翻过院墙,站在曾住过半个来月的房前时,不由得百感交加。在那时我就决定了,今后哪儿也不去了,只和玉贞在一起。夜里实在太静了,怕敲门被别人听见,我绕到房子后面,轻轻推下后窗,里面插着。可是熟睡中的玉贞,还是被推窗声惊醒了,惊恐地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