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爬到炕上,开始铺被褥了。
铺好了被褥,我上炕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她脱了衣服,掀开我的被子钻进来,接着搂住我的脖子,把她那丰满的乳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膛上……
完事以后,我搂着她问:“你不想杀那个马铁脖子了?”
“谁说的?”她一时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反问我。
“你不是说,谁帮你杀了马铁脖子,你就嫁给谁吗?我还没帮你杀那个人呢,怎么先嫁给我了?”我那时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她捶打着我说:“谁嫁给你了,谁嫁给你了!”
“没嫁给我,你怎么钻进我的被窝里了?”
“谁让我碰到你这个冤家了,我……”她没有把话说完,像只可爱的小狐狸,依偎在了我的怀里。突然,她像变了个人似地咬牙切齿地说,“不过,这辈子最好别让我碰见他;要是见到他,我一定亲手把他宰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马铁脖子,心里顿时特别后悔,为什么自己又提起这件事呢?最好让她把当年的那件事永远忘了,彻底忘掉,在她的脑海里不留下一点痕迹!可是,有这种可能吗?杀父弑兄之仇,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过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她又问我:“你浑身长的这么黑,还有一身鳞,是不是土龙托生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和她相比,确实黑得厉害。除了黑以外,腿上还有一圈圈的浅色不规则的斑纹,真像浑身长满了鳞片,连我自己也怀疑了,难道我真的是土龙托生的?
她抚摸着我精瘦而略微有点粗糙的皮肤,笑着说:“你要真是土龙托生的,等你有了孩子,也是龙子了。”
她没有说咱们,而是说你。我这才知道她是在取笑我长得黑,一下扑到她身上,搁肢她的腋窝,使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一劲儿地求饶,我才住了手。平静下来,我不知动了那根神经,居然问她:“你为什么不在城里干了,而要上‘花船’呢?”
她瞪我一眼:“你们这些男人呀,真没劲儿!”
说着,她转过身去,不再理我。我扳着她的肩膀,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那是啥意思?”她并没有转过身来,仍旧气咻咻地问。
“我是说,你从小就爱干净,怎么能去伺候那些又腥又臭的鱼花子呢?”
“可……可他们好赖也是中国人啊!”
“你也恨日本人?”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畜牲!”
我到玉贞家里养伤的第二天,她已经和花船上的老鸨谈好了,花三百块现大洋把自己赎出来,一直在家里陪伴我。
见我这几天饭吃的少,嘴唇起了一圈大水泡,每天起来后像头困兽似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到了这天傍黑时,她开始默默地帮着我收拾东西了。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知道她舍不得我走。看她那伤心的样子,我说:“要不,我先不走了。”
她说:“你还是走吧,我……我能留得住你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呀!只是,你别……别把我给……忘了就成!”
她叫醒我的时候,外面仍旧黑乎乎的,天还没有亮。她端着一碗热面条说:“赶紧趁热吃了吧,吃碗热饭上路,暖和些。”
我没有接她手里的碗,而是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是说:“快点吃饭吧,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走。”
天亮以前,我们已经从她家里出来了。四周仍是一团漆黑,隐约可见还没化净的头一场雪。我俩在江边的树林子里站住了,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星,估计还得下一场大雪。
我们就要分别了,只要我上了这只船,很快便会到了松花江的北岸;而她还得继续留在江南岸,以后只能隔江相望了,说不上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在即将分别之前,我特别留恋她,不想离开她!我好想对她说,咱俩的生命已经像水乳一样,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了,再也分离不出来你和我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