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脸子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地颤抖,听锣听声听话听音,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那几个冤魂死鬼而来。可听他话里有话,真的好像已经摸到了路线图的边儿。敲诈,一定是发现了我的马脚来敲诈的,稳住,看他再往下还干什么?
“我看你脸颊左右不匀,眼内赤脉贯睛,定是个图财害命的杀人之徒,而且你还杀了不止一条人命。”
话音刚落,窗台下群猫乱叫之声骤起,偏脸子顿感毛骨悚然,再看一眼T恤衫,文静的小眼睛一闪一闪地放出逼人的光芒,那光芒令人魂飞魄散。妈呀,我的妈呀,这T恤衫该不会是个警察吧?他一哆嗦来了尿,赶紧憋住,可来不及了,内裤已经湿了一片:“你、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精通占卜相面之术吗?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难道我一点儿都不像吗?”
汽车灯的光亮从窗户晃进来,紧接着是刹车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好几个警察鱼贯而入,有的扛着相机,有的牵着警犬,在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下各忙各的,一会儿从煤堆里找到了郝大妈孙子的背心,一会儿又从墙角的杂物后面拎出了那个装满钱的旅行袋。
偏脸子的尿哗哗的,不光是内裤,连裤子都湿了。
九
完了,什么都完了,偏脸子心里明白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他没想到付出了全部心血勾画的死亡路线图,一阵风吹走了,一把火烧光了。紧锁在腕子上的手铐冰凉冰凉的,稍一动弹,哗啦哗啦钻心地响。坐在铁椅子上,尿湿的裤子和冰冷的铁板凉在一处,然后又循环向上,把心都凉透了。死是逃不掉了,死期也不会太远,死虽然恐怖,但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他知道T恤衫很快就会进来审讯,其实人赃俱获已经没有什么好审的了,隐瞒也没有意义,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T恤衫是怎么找到他的。
果然T恤衫急匆匆地进来了,他把一个面包、一根香肠、一包榨菜、一瓶矿泉水放到偏脸子面前:“先吃饭,吃饱了咱们再聊。”
偏脸子本想站起来鞠个躬,可人被锁着只好哈哈腰:“没事没事,边吃边聊吧。”
“别,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会影响胃的消化功能。”
偏脸子笑了,这一笑,脸偏得更厉害了:“我的命都没了,还保养哪门子的胃呀。”
T恤衫一本正经:“可也是,像你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也就用不着太讲究了,那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偏脸子不像在供述犯罪经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像讲评书。他从发现妙妙的那一袋子钱开始,到连夜打听到祁大管子正在受到纪委调查,他和鞋拔子勾结侵吞公司财产的事已经满城风雨,因此断定他包养的二奶妙妙正在转移赃款,从而杀机骤起开讲,一直讲到先杀郝大妈然后换取妙妙对他占卜相面之术的绝对信任,又通过妙妙让祁大管子和鞋拔子拜倒在他的脚下。杀郝大妈和祁大管子用的是心理诱导,是他们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杀妙妙和鞋拔子他亲自动手是为了复仇,他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手里来解脱心中的压抑。他最后说:“这占卜相面的把戏帮了我也害了我,没有这玩意把人迷住,我根本就不敢下手杀人。可祁大管子他们一旦入了这个道,那真是鬼迷心窍,伸长了脖子让你杀呀。最后杀了他们,我也走上了死路。”
“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偏脸子接过香烟,享受着警察点烟的待遇:“在我临死之前就有一个愿望,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对你很重要吗?”
“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了。”
听到这儿,T恤衫的情绪有些阴沉,话语中充满怜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难道你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你作案的过程到处是破绽,到处露马脚,你今天坐在这儿是一个必然。”
偏脸子把脸正了正:“警官先生,胜者王侯败者贼,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