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天于佳回到上海,在一家日用化工厂工作。接下来结婚生子,上班下班,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三十年。有关海滨县的许多往事已逐渐模糊淡忘,唯有胡小光一案始终在他心里装着,时常在梦中见到胡小光可怜兮兮的样子。
因为无法履行诺言,于佳一直处在深深的不安之中。难怪有位哲人会说:当你没有把握时,请不要承诺。
于佳时常这么想,自己仅凭直觉认为胡小光没有杀人,感觉肯定不能代替事实,但有一点始终令人想不明白:胡小光身处绝境,根本没必要特意编造一个故事反复讲给他听,并且求他按故事里的情节为他申冤。胡小光受过教育他应该清楚,仅靠编造的东西根本翻不了案,他又何必枉费心机呢?
于佳坚信胡小光没有杀人,却找不到证据来证明,难道凶手真能做到天衣无缝?
由于外商撤资,化工厂须资产重组,车间决定临时放假两个月。
于佳正盘算如何使用假期,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为胡小光冤案再作最后一次努力,如果仍无希望就彻底放弃。虽说自己手中尚无直接线索,但可以寻找与线索稍有牵连的东西,从间接走进直接。
尽管犯罪分子手段狡诈,没留下明显破绽,但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严重违反了自然发展规律,不可能连一丝一毫可供利用的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经历过数百遍反复回忆,胡小光当年的讲述已深深刻进于佳的脑海。他对故事里的人物情节,熟悉得几乎能倒背如流。此刻,当他再次梳理这段故事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物,那就是当年牛日兰要搬的救兵。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叫什么名字?和胡小光是否认识?与本案有无瓜葛?
有关这个人物,是胡小光最后一次叙述时偶然提到的,而且是在随意的漫不经心中一带而过。
这个人物为何没有引起胡小光重视?也许是忘记了?也许他将这段情节混淆于牛日兰的其他谎言,比如刘木匠的大儿子等等。也许他怕节外生枝,怕办案人员责怪他胡说八道?
当初,这一带而过的细节同样没有引起于佳注意,现在细想起来,这个救兵有可能真实存在。如果存在,在本案中就该充当一个角色,即便是跑龙套的也不无价值。我不妨找他谈谈,说不定从他那儿能找到一些线索也未可知。于佳决定再去一次海滨县。
三十年前的疑案(8)
8
于佳来到海滨县已是黄昏。第二天去了牛日兰家。
老牛两口子上了年纪,提起死去的女儿仍旧泪水涟涟,三十几年岁月尚未抚平他们的失女之痛。
老牛不想再提过去的伤心事。于佳费了不少周折,总算打听到有关牛日兰表姨的情况。
牛日兰提到过的表姨确实存在,她是牛日兰母亲的表姐。当初姐妹俩常有来往,表姨的儿子徐子建结婚时,老牛一家还去吃过喜酒。自表姨去世之后,两家就断了往来。
表姨的儿子名叫徐子建,在海东公社食堂做司务长,1985年调进县物资局。他老婆在河西公社供销社做会计,1985年随丈夫调回县城。
老人说女儿认识徐子建,曾带生产队的小张找过他。至于去过几次,后来有无往来就不得而知了。
于佳回到招待所,胡乱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一天奔波虽说没得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但至少证实了徐子建这个人确实存在。于佳曾经担心,胡小光不经意提到的表姨家儿子,也是牛日兰随嘴编造的谎话呢!
既然肯定了这个人物,明天就去会会他,看能否从他那儿找到有用的线索。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人意料,第二天的行动使于佳收获极大。这份收获不是来自徐子建的讲述,而是他的矢口否认,以及他那拒人千里的态度。他甚至说连牛日兰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承认有这门亲戚了。
徐子建莫名其妙地发火,让人觉得不合情理。如果于佳来此之前没有找过老牛,此刻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唐突说声对不起,可是,牛家明明是他的亲戚,牛日兰为小张上学的事曾上门找过他,他怎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