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这个信号刚刚反馈进大脑,大脑就开始迷糊起来。事后胡小光怎么都想不起来,大约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八成是吓晕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紧挨着牛日兰身旁的地砖上。别在身下的那条腿有些发麻,脖子也僵硬得厉害。他记不清自己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那盏抓在手里的煤油灯何时放到桌上了?他更弄不明白,一个人的生命怎会如此不结实,个把小时前还专横跋扈的牛日兰,被他推了一把就死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轻易死了呢?
这可如何是好?人命关天啊!胡小光慌得喘不过气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想骑自行车去找同事帮忙。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当,这种事他们帮得了忙吗?恐怕人家连边都不愿沾呢!
还是去大队报案吧!想想仍觉不妥当,大队接到报案肯定会派人过来,但谁能保证他们会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万一他们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不承认我只是推了牛日兰一把怎么办?
慌乱之中胡小光想起自己的爷爷。爷爷之所以吃冤枉亏,就在于他把别人不知道的事说了出来。无人知道自然无人作证;无人作证明便无法说清楚;无法说清楚就必然会落到麻烦缠身的境地。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胡小光决定谁都不告诉,先设法把牛日兰的尸体处理掉,然后再想办法调离这块是非之地。
他决定把尸体就近埋掉,想来想去不妥当,一是没有挖掘泥土的工具,二是埋掉的尸体万一被野生动物扒出来怎么办?倒不如丢进大海来得干净。可是,海离此二十多里,一片烂泥很难行走。思之再三胡小光决定,将尸体丢进由此向西约三十华里的运河里。
生性胆小的胡小光,慌慌张张地从床上抽出印花床单,将牛日兰的尸体包裹好,再用背包带将尸体捆绑结实放到自行车后架上,然后顺手扯下挂在窗户上的纱绳头将其固定住。
一切停当之后,胡小光浑身冒汗,两腿软得直打飘。他迟钝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想心思。可是,脑袋瓜像一锅糨糊似的,坐了半天什么都没想成。
半夜时分四周静悄悄的,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胡小光像吃醉酒一样,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来到运河边,幸好一路上没碰到人。
他拨开新长成的芦苇把车推到水边,手忙脚乱地卸下尸体,然后拿出车篓里的砖块塞进床单,用背包带加固之后将尸体推进运河。
办完此事,胡小光木讷地坐在河堤上。直到西沉的枯月把迷幻般的雾霭撒落下来,渐渐变成若干冰凉的水珠,打湿了裸露在地面上的物体时,他才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跨上自行车,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东校。
也许离开时太匆忙,大门竟然忘记关了。
胡小光将自行车推进办公室的时候,瞧见椅子底下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捡起一看是一枚铜质铁锚纽扣。他想,这东西八成是从牛日兰口袋里掉出来的,因为她身上穿的衣服纽扣是布做的。胡小光没有多想,跑到池塘边一甩手将纽扣扔进水里。
东方渐渐发白,胡小光感觉自己好像梦游了一整晚。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未醒的噩梦啊!
三十年前的疑案(5)
5
两天后,西乡里的秧草船在海滨县河口公社大桥下,捞到牛日兰被水浸泡得又白又胖的尸体。海滨县公安人员接到报案,迅速来到案发现场,勘查并处理这起凶杀案。
“4·26凶杀案”从侦查到破案只用了三天时间。死者身份于当天被确认。通过尸检等一系列侦破手段,案情很快就明了了。至此,杀人凶手胡小光浮出水面。
警车风驰电掣地开到前进大队东校,在两名教师的配合下,公安人员在教室后面的蒿草丛中,抓到了瑟瑟发抖的罪犯胡小光。
法医学是通过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来破案的科学。胡小光留下的蛛丝马迹,是用来包裹尸体的印花床单、背包带,以及挂在办公室窗户上的那段纱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