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血色黄昏(3)
加田在家里时曾经听一些长辈劝说年轻人,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说部队上平时长官对当兵的没有好脸色,不打就骂。上了战场,当官的又拿枪在后面逼着你往前冲,为他挡住枪子。但今天,加田觉得这个熊团长似乎不是这种人,尽管他也有杀气,但他肯定讲道理。熊团长训话,其实不叫训话,简直如同一个长者在循循善诱。于是,加田在心底里对他高看一眼了。
新兵编队,加田被分到了机枪排。看着那些成排的黑黝黝的轻重机枪,加田忽然有了一种亲近感,或许他天生就是一块当兵的料,不多时,他就把这个部队各种武器的性能都摸透了,别的新兵还怕打枪怕投弹,他却样样武器都使得得心应手了。
“要不是加田把仗引到家门口来打,地坪河哪会遭此大难啊!”
休整还不到半个月,部队派出的探予就传回来消息,说有一大队日本骑兵在几百个皇协军的带领下取道地坪河向安徽方向迸发,总兵力大约六七百人,配有轻机枪六挺,其余一色三八大盖,未发现重型武器。情报还说,一小支皇协军先头部队在地坪河下的熊家河联系百姓做饭事宜。据分析,很可能是为那支日军准备的晚饭,但目前尚不清楚是否宿营。团长熊耀庭得到情报,像久候的猎人等来了猎物般兴奋。他立即把加田等地坪河的几个新兵找来,详细询问地坪河一带的地形地势,加田他们一一告知。加田还说,离地坪河大约十余里地的夫子岭,两山夹一河,地势险要,是地坪河进安徽的必由之路,而且两岸树林茂密,容易设伏,如果在此守候,可以关门打狗。熊团长对加田的建议很感兴趣,命令部队倾巢出动,带上所有武器和干粮,赶到地坪河上游的夫子岭隐蔽集结,当然,到底在哪儿设伏,他还得现场察看。按熊团长分析,日军很可能要在熊家河或者地坪河宿营,第二天早晨开拔,到达夫子岭多半是上午七八点钟的样子。部队必须晚上设下伏击圈,尽量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熊团长还通知了活跃在大别山地区的李先念的新五师‘部,新五师也就近派出了两个连作大迂回策应。国共两支部队张网以待,单等日军入瓮。
部队赶到夫子岭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团长熊耀庭为了防止走露风声,命令部队严查过往人等,一律只准下面的人上岭,不准上面的人下岭。他自己则带加田他们亲自到现场选择伏击地点。到了现场,熊耀庭不禁大吃一惊,这确实是个打伏击的好地势,河谷中的道路刚好在他们的武器火力的射程之内,如果在两岸重兵设伏,岭上凭险要地势派一队人马堵住,另准备一队机动人马,待敌人进入伏击圈后冲入河谷断敌后路,再多的人也包了饺子。熊耀庭太高兴了,他一拍加田的膀子,称赞道:“不错哇,你个娃娃儿,是块打仗的好料子!”
加田更是十分兴奋。第一次打仗,又是在家门口打日本人,这个点子还是他加田出的,这份荣耀怕不在地坪河流传几代?加田想,如果如水知道了,该有多么高兴哪!
部队刚刚设伏完毕,探子来报,日本人星夜起程,已经沿着地坪河往夫子岭方向而来了。这大大出乎熊耀庭的意外,他没有想到日本人敢夜里行军。熊耀庭心想,白天你仗着武器精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倒也罢了,夜里四周一抹黑,武器就没有优势了,这回不把你打痛,你就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他狠狠地下达命令:“瞅准目标狠狠地打,直到打完所有的子弹!”
夜幕垂下了。月亮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只有满天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半隐半现地俯视着地坪河的一切。不知它们是不忍看一场惨烈的厮杀,还是掩藏不住内心的兴奋?地坪河的狗们可能是嗅到了浓烈的死亡气息,都夹紧了尾巴,浑身颤抖地躲在主人的身边不出屋子。部队进入战斗位置后,两岸山峦上的夜虫也一齐禁声了,地坪河的夜显得少有的静谧。如果不是两岸零星的院落里有如豆的灯火映出,此时地坪河上空的气息简直如同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