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死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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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的酒鬼

  媳妇说今年不拾掇房子,那你到外面去打工挣点钱,挣多挣少过了年就拾掇房子,再也没有人说什么。周爱民说今年不能去打工,今年是他的本命年,是三十七岁的本命年,这一年命最硬,最好是呆在家里不出门,他的外甥死的时候是二十五岁,也是本命年上死的,他和他的外甥都属鸡,他比外甥大一轮,所以今年不能出门。他还认为外甥死是因为没有禳解,他没有勒一条红裤带,所以压不住煞气,他的外甥没有母亲,没人给他缝红裤带,所以没有躲过这一劫。三十七的本年比二十五的本年要硬得多,所以他要格外小心,他让媳妇给他缝了一条红裤带,勒在腰里,大襟底下还露出一截红布头来。不出事就是挣到了钱,只要平安地度过本命年,到了明年他就可以放心胆大拾掇房子,以后的路就顺畅许多。

  人们见到周爱民,就问他:“周爱民,今年没出门吗?”

  周爱民说:“没去,窝在家里修业(盖房子),房子盖不出来,哪里都去不了。”

  “你也用不着出门去挣钱,你闭着眼睛都能盖出一面大房来。”问话的人说。

  “对,谁不知道你是财神爷呢。”另一个人说。

  周爱民有些飘飘然起来,就爽快地说:“好,今天我请弟兄们喝酒。”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红版钞票,递给了身边的人。

  淹死的酒鬼(2)

  战场就摆在周爱民的庄廓边的一块树林子里,后晌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在树林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草皮像绿毯子一样,各个精神得像吹足了气的气球,围成一圈儿,酒就摆在圆圈的中间。周爱民出钱买了酒,他就成了酒场的主角,人人要争着跟他划拳,周爱民就像领导接见部下一样一个个地跟他们见面,一圈下来,周爱民的头有些大了,眼睛直楞楞地不灵泛起来。周爱民想休息一会,大家说刚才是大家给他当关,现在周爱民要给大家当关,还要和每人划一圈。周爱民一拍大腿,说难得弟兄们看得起他,又吆五喝六地划起来,最后喝到太阳西斜,周爱民连舌头都喝大了,像一滩泥一样倒在草滩里,其他的人也都喝得东摇西摆,几个人拉拉扯扯地把周爱民送回家里,在夕阳的光影里几个人的影子扭结在一起,就像互相撕打的幽灵一样。

  周爱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饭罢(早饭过后)时候,太阳升起老高,周爱民依稀记得昨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了家,头疼得厉害。他让媳妇给他做豆面拌汤(用豆面做成的面糊糊,加蔬菜和作料),他每次喝醉酒就喝一顿豆面拌汤,两三大碗豆面拌汤喝下肚,浑身一出汗,就感觉好受了。媳妇做好了豆面拌汤给他端上来,他把辣子和醋调得旺旺的,正唏溜唏溜喝的时候昨天的那一帮酒朋友又来了,抬着两瓶酒,说是昨天周爱民请他们喝了酒,今天他们要请周爱民喝酒,不然就不够弟兄们的交情。周爱民受宠若惊,虽然昨天的酒劲还没有过去,也只得“应战”,媳妇有些不高兴,但没有表现出来,就半开玩笑半真实地说,重茬的尻子上挨板子,你们还有本事喝呀?脸上还带点笑容。周爱民说这婆娘,说这丧气话,家里来人就是来福,还不快整两个菜给弟兄们下酒,媳妇一低头出去炒菜,周爱民就和一帮人摆开了战场。不一会儿媳妇端上来了一碟子凉拌萝卜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几个人就着萝卜划拳喝酒,划拳的声音和吃萝卜的声音一样脆快。不久两瓶子酒就见底了,酒喝得正在兴头上,周爱民掏出钱来,是一沓崭新的红版,别人说今天是他们请客,酒没有了,理当是他们买,不能让周爱民出钱,周爱民说这是在我们家里,酒理当由我买,这是尽地主之宜,就码一张给旁边的人去买酒,取钱的声音和吃萝卜有一样的脆响。

  周爱民今天战绩不小,他们每人先当了一关,接着分成两帮打擂台,周爱民的拳划得出奇地好,打擂台的时候连一盅酒都没喝,所以结束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摇摇摆摆的,他还好好的,他看着那几个人走出家门口,心里有一种胜利者的快意,嘴里哼着小曲儿到巷道里去转悠。炕上一片狼籍,像刚刚撕杀过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