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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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煞

  他还多次用这种办法吓我妹妹,他只要用嘴吃掉自己的脑袋,我妹妹就会号啕大哭。屡试不爽。他有时不一口吃掉,而是慢慢吃,一口一口地吃,我妹妹会吓得全身发抖,晚上做梦还在嚎哭。但他不轻用这一招,因为他常常要过来玩,主要是为了抄我的作业。他吓我妹妹,大多是我和妹妹过不去、闹别扭,我拿了妹妹没办法,他便使出杀手锏来拍我的马屁。好几次,妹妹哭得惊天动地,妈妈认定是我打了她。我委屈地说,没有。妹妹指着我,边哭边叫,他要勇哥哥吓我。我气愤地说,明明不是我要他吓的,是他自己要吓你的。妈妈也在一边呵斥道,知道人家是吓你的,还哭什么呢,哭起来好听啊?妹妹马上降了八度,哽咽几声,须臾恢复如初。

  杨志勇在堂屋啃那口桃子,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并强行镇压了突然冒出来的一团口水。他没作过多停留,去了灶房,我妈在灶房里择扁豆。我听到我妈的声音:“勇伢子,你家桃子好大一个呀。”杨志勇塞了一口桃肉,声调模糊地回答:“这还不算大。”我妈说:“这都不算大,再大不有簸箕那么大了。”杨志勇没作声,因为他在使劲地啃第三口。

  桃花煞(2)

  他跑到茅房时,我父亲正在淘粪缸,准备把粪缸里的粪淘到芋头地里去,对一毛头小子自然懒得理会。杨志勇站在粪缸边看了好一阵,见父亲头都不抬,只好慢腾腾地再啃一口。这时,猪圈里仅有的两头猪倒是闻风而动,一齐趴在木栏上,对着杨志勇一个劲地点头戳鼻,仿佛看到了慕名已久的英雄。杨志勇走过去,“噗”地吐出一口到猪圈里,两头猪呼啦转身抢夺,互不相让,嘴里发出亢奋而尖厉的叫声。

  妹妹在后院围着桃树转,上面又结了一棵酸枣大的桃子。她看见杨志勇在啃着一个茶碗大的桃子,娇滴滴地喊了声:“勇哥哥。”杨志勇笑了下,想应,到喉眼处,又和桃肉一起囫囵吞下去了。

  “勇哥哥,你家桃子真好吃。”妹妹继续发动攻势。

  “是啊,好吃得不得了。”在啃这一口之前,杨志勇决定先回句话。

  “你家什么时候送桃子到我家来啊?”妹妹等不及,眼睛、鼻子、耳朵、喉咙里都伸出手来。杨志勇觉察到危险性,连忙啃了一大口,转身就走。妹妹跟在他后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勇哥哥,勇哥哥……”

  杨志勇撒开两条腿,很快穿过灶房、堂屋到了前坪,他把吃完的桃核扔到我父亲栽的梓树下,甩开我妹妹,回自己家里了。我妈在灶房里重重地说了句:“骚得要死,又不是金元宝!”一股辣味呛得她连咳了几声。

  平时我和杨志勇出入对方家里,像跨自家菜园门。但四五两个月,任何人去杨家,都会被认作不速之客。尤其是杨志勇的大姐玉英,瞪着一双圆溜溜、喷得出火的眼睛,盯着那些她认为在打自家桃子主意的人。我和妹妹想过去玩,妈妈不让,我们便只好等五月底秀英送桃子来。

  杨家长得最好看的是玉英。玉英十七岁,读完小学便在家务农。她以前很白,在田里晒了三四年,皮肤呈现阳光熬炼出来的那种棕褐色,不出汗时微微透红,像即将成熟的桃子;一出汗全身油光发亮,仿佛缓缓停住的打稻机的轴轮。玉英大眼睛,翘鼻子,小耳朵,长辫子,在村里和她家桃树一样惹眼。但玉英脾气不好,天天跟她爸爸妈妈吵架,对外人也没什么好声气。我妈说,从没瞧见她一副笑脸,跟人说话,横眉竖眼,好像人家欠了她钱。

  秀英就好,可惜秀英三岁时发烧,她妈半夜抱她到赤脚医生家里打了一针。打完针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烧退了,记忆也退得一干二净,连爸爸妈妈都不记得喊。过了一年多,她才重新学会喊爸爸妈妈。她的智商比同龄人差一大截,七岁发蒙形同梦游,九岁就不再去学校了。她长得很胖,也很白,跟比她大一岁的玉英相比,她脸上一天到晚挂着笑,见人笑,见到猫和狗也笑,见到老鼠和蚂蚁也笑。乡下人不算多,但猫、狗、老鼠、蚂蚁太多了,所以,秀英笑个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