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斗篷对齐朗和银衣人恍若未见,好像天崩地裂他也仍旧要赏他的雪。
厅中诸人早就惊醒,那个疯癫妇人也抬起惺忪的双眼,恐惧而迷茫地盯着外面的不速之客。谭昌和郑凤依然守护在锦衣老者左右,浑不知王流芳就是血鼎斋的狂虎。郑龙则独自一人迈过门槛,缓缓抽出长剑,淡淡地瞟着水塘边的齐朗,凛然候着他们暴然发难。
剑拔弩张之间,厅内传出一声闷哼。郑龙心知厅里有变,可他没有回头,他的目的就是阻截敌人闯入大厅,厅内人就算死绝,他也不该操心——这是谭昌对他的死令。
谭昌忍痛压制着自己的叫声不致太过凄厉,而郑凤尖声疾呼:“王香主,你……”
原来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汤仲寅猝然一击,左手日环猛袭谭昌右肋,右手月环急锁谭昌左臂,他满以为谭昌难逃厄运,想不到谭昌在钢环接触到手肘之时就作出了反应。只是谭昌的应变终究迟了半拍,左臂尺骨应声而断。
汤仲寅盯着额角渗出冷汗的谭昌:“你,对我有防备?”
谭昌的左手不停颤抖,怅有所失地瞟了瞟汤仲寅:“不错。从邯郸一战后,谭某就怀疑我们中间有金寇内奸,否则,为什么我们无论走哪条路线,金寇都能够如影随形地追杀上来?南阳的一场厮杀,青花堂的兄弟死伤殆尽,我就基本锁定那内奸就是你。”原来除了他们过河盟青花堂派出十九名好手护送锦衣老者南下,锦衣老者自己也有四名护卫,却不知怎的走漏风声,沿途遭到金兵的截杀。前日南阳路上,他们再次遭到狙击,若非郾城紫花堂堂主郑孚派了郑龙、郑凤接应,谭昌一行只怕已经全军覆没。谭昌忍痛拔出断水刀,盯着汤仲寅道:“可是,谭某希望自己判断有误,想不到你果然是金寇鹰犬。”
汤仲寅狂笑一声:“可惜谭大侠醒悟太迟了,眼下阵仗,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吗?”谭昌虬须一振道:“纵然一死,谭某也要为过河盟剪除你这逆贼!”汤仲寅傲慢地道:“如今你既已重伤,汤某若不能在百招之内取你首级,就愧对血鼎斋的栽培了!”谭昌一愕:“汤某?血鼎斋?”汤仲寅道:“谭大侠记住了,我姓汤,叫汤仲寅,正是二十八宿中的狂虎!”
谭昌至此方知青花堂的日月环就是血鼎斋的狂虎,他扭头对郑凤道:“郑姑娘,胡大叔就交给你了!”语毕,他扬刀直扑汤仲寅。
乌明早已出手。郑龙用蔑视的目光瞟着他疾探而出的双手:“狗贼,你终于还是出手了!”乌明自知有愧,出爪时收了三分力,左爪直取郑龙咽喉,右爪迅速地搭向郑龙的长剑。
郑龙手腕一转,剑身如蛟龙般急旋而出,猛绞乌明的右手五指。乌明微一踌躇,缩回右手,左爪化指,弹在郑龙的剑脊上。他本以为这一记以少阳真气发出的“怒鸦穿树”能将郑龙的剑器击飞,孰料指剑相触,乌明如遭雷殛,被震得半身麻木,不由惊呼:“断玉神功?琅玡门的绝学?”他自知低估了这个过河盟紫花堂的少堂主,琅玡门是一个神秘的武学流派,源远流长,相传开山鼻祖是汉末异人于吉,各种奇功绝艺层出不穷,在初唐时还声名鼎盛,后来好像是由于内部派系争斗,才渐渐湮没于江湖,想不到郑龙竟是琅玡一脉的传人。郑龙冷笑道:“狗贼有些见识,阁下害怕就速速退开;否则郑某拼得一死,也要先拿你祭剑!”
乌明针锋相对地一笑:“阁下纵然技出琅玡一脉,乌某也未见得惧怕!”这时,他不敢有所保留,四象真气迅疾流转,爪影重重,狂攻郑龙上盘。郑龙暗叹,他的“断玉神功”虽有小成,但武技未必就在乌明之上,刚才一击,他并不似表面上那么轻松,对方的少阳内劲还是拼得他血气翻涌。二人拆了十数招,乌明也未能突破他的剑墙去劫持锦衣老者。
雪落归途(8)
疯癫妇人眼看内外都有格斗,大呼小叫地逃窜出去。而那红斗篷依旧雕像般地伫立檐下,那情状,就好像是还没有这座废院,他已经驻足在那里赏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