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数掌,将周围军士打倒,冲到那执令旗的将官身前,右手抽出铁尺,抵在那将官咽喉之上,左手自腰间解下金牌一面,大喝一声:“刑部方鸣鹿奉谕旨公干凉州,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那将官抬眼一看,那金牌之上镌刻了九条金龙,云纹古篆,苍劲古拙,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确是御前圣宝,当即倒身跪下,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甘凉鬼判(5)
方鸣鹿抬眼看了一眼城下,冲着那将领大声喝道:“快下令停止放箭!”
谁料那将领动也不动,方鸣鹿一拨铁尺,冲那将领朗声问道:“你敢抗旨不成?”
听得此言,那将领朗声答道:“末将不敢!只是,现如今甘凉两地的灾民都在往凉州城下集结,足有数十万之众,凉州城内一无充足的粮食赈济,二无妥善的房屋安置灾民,这数十万灾民进得凉州城势必烧杀抢掠,到时,整个凉州势必一片混乱。方捕头宅心仁厚,同情城下灾民,无可厚非,然而这凉州城内也有数万百姓啊!他们也是无辜的呀!所以,请恕末将斗胆,实难从命!”
听了这一席话,方鸣鹿一时间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流矢破空之声,饥民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方鸣鹿心里也是思绪万千,乱成一团。就这样默立良久,只见方鸣鹿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双目陡张,霎时间精光爆射,有若鹰隼,眉心那道血痕仿佛有一道红光闪过,看得那将领心头一惊。
一个沉稳肃冷的声音就这样徐徐传来:“走!去现场看看。”
两名亲兵、一个姓孙的班头、四名衙役带着方鸣鹿在凉州城内穿街过市。那孙班头,年纪已经五旬开外,别看他身形伛偻,而且驼背,但他自小在凉州长大,在公门当差也有三十年了,对这凉州可算是了如指掌,因而这被知州派来,协助方鸣鹿查案。
下了城头,孙班头引着方鸣鹿在城东一家唤作“宾客来”的客栈,投了房间,而后便向着案发的现场走去。尽管走在凉州的街巷之间,城外饥民震天的惨叫之声依旧回响在方鸣鹿的耳边。方鸣鹿心里明白,想要救人,就一定要查明真相,追回那笔粮款。正思量之间,他忽地听到身后一声长叹,清晰入耳。
方呜鹿循着声响,回身看去,只见身后不远之处走来一人,看打扮,似是一个算命的先生,身着一身蓝白道孢,面如冠玉,飘三绺长髯,穿一双青布麻鞋,提着一根竹杖,杖上挑着一块白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衣带飘飘,颇有几分神仙气度。此时正看着方鸣鹿,摇头叹气。
方鸣鹿上前拱了拱手,轻声问道:“老先生,不知你看着方某,摇头叹气,却是为何呀?”
那算命先生,朗声说道:“唉!我看这位仁兄面带黑气,印堂发黑,当是霉运缠身之相啊。不过不妨事,有贫道在此……”
正要再说,方鸣鹿身后那引路的孙班头,抢上前来说道:“方捕头,你莫要理他。这老头儿不知何时来的,在这一带市井之上游荡,惯会坑蒙拐骗,游手好闲。”
那算命先生见得衙役上前,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口中笑道:“是班头大哥呀!小的眼拙,冲撞了,冲撞了,看错了,看错了。唉哟,我仔细瞧瞧,哎呀,这位兄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间有一股披罗紫气萦绕,好一个遇难呈祥的贵人相,贵人相啊!几位慢走,慢走啊!小人这便滚到一边去!”神色慌里慌张,惶恐无比。
方鸣鹿扭身欲走,谁料那算命先生脚下一空,一个踉跄栽倒,直朝方鸣鹿撞来。方鸣鹿眼疾手快,左手伸出搭在那算命先生肩膀,用力一带,那算命先生顺势而起,连连拱手,口中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见那衙役眉眼一瞪,吓得那算命先生连滚带爬,夺路而去,被一众衙役军士看在眼里,大笑不止。
唯有方鸣鹿,望着那算命先生的背影,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那身后的衙役眼见方鸣鹿怔怔出神,叫了一声:“方捕头!”听到衙役呼唤,方鸣鹿回过神来,说道:“走吧!”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走去,转过前方两个街角,眼前出现一处院落,白墙黑瓦,大门紧闭,门前吊着两个白纸的灯笼,迎风乱摆。那宅院的墙体极高,遮住了视线,看不到院里的情景,唯有片片纸钱不时从院内飘出。